安玟岫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说得好听一点是因为楚离月能够对付暗族所以请她帮忙,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祸水东引。
不管楚离月是否知情,他只要将这幅堪舆图当成礼物送给楚离月,然后让那个暗族知道他“想要的”堪舆图到了别人手里,那个暗族自然就会转移目标来找楚离月,安家也就能够得到安宁。
不过,安玟岫做事还算讲究,并没有如他们安家族老商议的那样去做。他并没有将大陆堪舆图直接混在各种礼物之中送到楚家,而是等到典礼结束之后亲自面见楚离月,想要将事情说清楚,拜托楚离月帮忙。
这样的作法如今看起来实在是走对了道路,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暗族想要的不是堪舆图,而是冥骨盒子呢?如果他之前把东西送出去就觉得一身轻松然后返回南祁,阖家上下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风声放出去就能引走那个暗族,结果那个暗族顺水推舟沉寂一段时日,然后突然爆发……
安玟岫都可以想到那个时候安家将会承受多么沉重的打击。
楚离月也能够推想出他的心路历程,至少安玟岫没有打算暗算她,而是开诚布公这一点,让楚离月对他的印象评价高了几分。
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楚离月也能明白那些族老们会想出什么办法,不过这些也就不必宣之于口,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楚离月都承了安玟岫的一个大人情,从化珠境界到藏珠境界,原本还毫无头绪的突破机缘突然就出现在她眼前,这是安玟岫送给她的大礼,楚离月必须有所回报。
“安四公子,我楚离月欠你一个人情,你想要我怎么回报?”楚离月坦然询问。
安玟岫长叹一声:“楚家主,请你救我安家!”他深深一礼,面色哀伤,在月光下倍显凄凉,“如今想来,那个暗族一定已经寄居在我安家上层身上,控制了一定的力量,否则不会让我们都以为暗族觊觎的是大陆堪舆图。现在我被调出来天元送礼,家中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他真的害怕一回到南祁安家,看见的却是无数白幡飘举、丧礼连台的情景。
楚离月伸手虚扶:“安四公子何必如此多礼!”她安慰安玟岫道,“既然那个暗族想让人以为他看上的是大陆堪舆图,那么为了配合你让安家相信这一点,你带走堪舆图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应该会沉寂下来才对。”
安玟岫的眼睛亮了起来:“楚家主说的有道理。”刚才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同样的话从楚离月嘴里说出来,似乎就增加了很多令人信服的力量。这就是修为高带给人的底气吗?
不过,很快他的神情就沉重了起来:“但是如果像楚家主说的那样,他真的想要的是那个灰白色的冥骨盒子的话,他迟早要动手的。而且要拿到那个盒子,他就必须对家主下手。”
同时,安玟岫心中还有一个隐隐的担忧,那就是暗族拿到拿个盒子之后,就会放过安家吗?那可不一定。
暗族不是人族,有这种理智和分寸。
在安家先祖留下来的众多史籍笔记中,安玟岫看到过不少暗族出没的记录,那些暗族性情偏激、阴暗冷血,从一出生开始就以吞噬同族为生存壮大的唯一途径,那么就算是得到了冥骨盒子,他也会觉得安家已经在他手中,为什么不吃掉补充自己的实力呢?
这才是人族和暗族之间最大的冲突之处。
兽族吃饱了就不会继续吃人,顶多是把人族豢养起来等待下次饿了当口粮;可是暗族却永无餍足之时,人族的血肉精元、喜怒哀乐都是他们最好的补充。
“安家迟早要因为这个暗族陷入灭顶之灾。”安玟岫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楚离月,“楚家主既然能够对付暗族,能否看在堪舆图与你有缘的份上,救我安家一命?”
楚离月静静地看着安玟岫。
如果不是大陆堪舆图突然被大陆山河珠吸收,激发了大陆山河珠中封存的玄力和深奥气息,促使她突破到了藏珠境界的话,她根本就不会答应安玟岫的要求。
因为家中藏有冥骨盒子的安家,基本上可以肯定在一千多年前参与过针对迫害清辉的行动。既然是清辉的仇人,她怎么可能伸出援手?
不过现在她确实欠了安玟岫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不能不还。
而且,既然堪舆图上显示,南祁还有一个灵眼,那么清辉的身体还未找回的部分,可能就镇压在那处灵眼的位置。她正好趁此机会到南祁去一趟,让清辉取回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她在安玟岫不安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安四公子,我可以去南祁帮你看看,但是不能保证救出所有人的性命。”如果安家当初真的对清辉下过手,她也会像清辉对王家一样袖手旁观,不过安玟岫的性命她可以保全,就当是她对于安玟岫的回报。
安玟岫已经十分欣喜,连连点头:“多谢楚家主!多谢楚家主!”
如果安家上层都已经有人被暗族寄居了,那么身边恐怕也有不少人中了暗算。这些人都是无法挽救了,安玟岫自然不会奢望楚离月能够救出他们。他只希望楚离月能够把安家的幸存者都保护起来,帮他们揪出那个暗族,将一切彻底了结。
楚离月心中也十分感慨,如果安家也落得一个和石州王家一样的下场,不知道安玟岫该多么痛苦。
安玟岫却挺起了胸膛,认真地看向了楚离月。
他刚才所期待的,就算是楚离月真的能够完全做到,安家恐怕也是元气大伤。安玟岫心中痛苦万分,对于暗族更是恨之入骨。
之前楚离月和靳天泊的交谈根本就没有避开任何人,安玟岫也听得清楚,知道楚离月借着这次化珠庆祝大典广邀宾朋,实际上是为了组建一个对付暗族的同盟,此刻他更是感同身受,一脸凝重地说道:“楚家主,你所筹备的那个同盟,安家愿意加入!愿追随楚家主骥尾,略效绵薄之力!”
暗族将他安家害到这个地步,他这一辈子都会致力于将所有暗族全都消灭!
楚离月看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对于暗族的痛恨,她叹了口气说道:“安四公子这是亲身体会了暗族的可怕。我也是自从亲眼目睹了石州王家的惨剧之后,才对暗族心生警惕。然后偶尔遇到了暗族灵帝,才知道他竟然是人族修者堕落而成,而且居然是昔日天玄宗海音帝君之徒,所以倍感恐惧,才会开始筹谋结成一个同盟,共同对抗即将到来的暗族侵袭。”
安玟岫方才也听到海音帝君、暗族灵帝和夜影帝君三人与楚离月的纠葛,明白楚离月所说的只是表面,内里一定还有更多深层次的对抗,不过这些他也没有资格追问就是了。
安家传承久,又是史官家族,对于历史的了解远在同时代其他世家之上。安玟岫作为安家最优秀的子弟,也知道当初天玄宗的突然没落背后隐藏着很多人所不知的隐秘。
现在他更是知道,如今这位暗族灵帝居然是天玄宗的弟子转化而成,可以推测促使这位天玄宗弟子堕入暗族的事情恐怕也和天玄宗,和楚离月的未婚夫夜影帝君有着密切关系,所以楚离月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危机感,才会主动联络各方势力对抗暗族。
但是,正如楚离月所说的,暗族一旦发动,所危及的就不仅仅是某个人,而是整个人族。所以,就算是楚离月有她自己的私心,这个联盟也确实有存在的必要。
“安家愿与楚家主共同进退,一起对抗暗族。”安玟岫脸上显出悲愤的神色,“不瞒楚家主,安家从二十八年前就开始有人死于暗族之手,在安某离开之时,被发现的死于暗族手中的安家子弟已经高达六百四十七名!”
这还只是被发现的,安玟岫觉得这只是冰山漂浮在水面上的一部分,而那些隐藏在水面下不为人知的那一部分才是一个更可怕的数字。
有这么多族人的性命在这里,安家和暗族之间的仇恨已经无可消弭!
“只求楚家主救我安家!日后安家愿意任由楚家主驱使,为楚家主马前卒!”
楚离月笑着摇了摇头:“安四公子不必如此,我楚离月不会驱使任何人,只会和大家一起商议,共同对抗相同的敌人。”
安玟岫如今又不是安家家主,他的许诺也就是听听罢了。不过,安家如果愿意加入她的同盟之中,共同对抗华歌远的力量,楚离月也可以考虑多保存一份安家的力量。
安玟岫表完忠诚,就被楚离月安排人送他去楚家领地中休息去了。
登云台上只剩下了楚离月和清辉两个人。
所有的楚家子弟都已经奉命离开。
【离月是有什么要和我说吗?】清辉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没错。】楚离月决定将她所知道的东西告诉清辉,让他自己去推断事实真相。虽然可能会非常痛苦,但是至少不会再被人蒙蔽暗算。
清辉斜靠在登云台侧面的围墙上,伸出一双长腿,握着楚离月的手将她拖到自己腿间站着,看着月光下楚离月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被蒙上一层银纱,嘴角勾起了温柔的笑意:【好吧,那我就听着。】
楚离月的凤目中露出了几分温柔和心痛,清辉大概还以为她是要说他们今天订婚的事情,以及海音帝君不同意该怎么办这些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