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大帝的陵庙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雨,虽然有守陵人时刻打扫维护,总还是留下了无数沧桑的痕迹。
站在这样的建筑面前,感受到的是岁月长河的沉重,历史风雨的斑驳。
覃夫人和覃氏都是心有所求的。
覃夫人想要唯一的儿子早日成亲开枝散叶,覃氏想要自己早日怀孕为楚辕生下嫡子。
所以两人虽然是以来此朝拜上香的名义撮合楚离月和覃思,但是实际上也都各有心事,在陵庙面前的广场上肃立了一会儿,就向着帝陵前的大帝庙走了过去。
虽然覃夫人他们这一行身份尊贵,但是玄元大帝生前普济万民,从未以身份贵贱区别人族子民,所以来到这里的所有朝拜者都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族成员,不好摆出贵族的架势来把这里清场封锁。
楚离月和覃氏一左一右扶着覃夫人,身边是各自的侍从丫鬟,外围是护卫战神卫,一路上虽然没有刻意喝道,别人也都知道他们身份不凡,远远地躲开。
即使是一百多号人,进入大帝庙中,仍然不显得拥挤。
大帝庙很高,正中就是玄元大帝的雕像,周围是一片蒲团,和极其广阔的空地。
楚离月抬头望去,玄元大帝的雕像大约三丈高下,他头戴浑天冠,十二旒冕垂在眼前,浑身散发着一种庄严悲悯的气息。
不等她细看,覃夫人已经俯身跪在蒲团上,虔诚跪下,一板一眼地磕了九个头,口中念念祈祷。
那边的覃氏也是一样,额头紧紧贴在手背,动作虔诚之极。
楚离月眨了眨眼睛,发现大殿里除了下人之外,所有人都是同样地虔诚跪拜。她这样站在其中,实在是太显眼了。
她学着身边覃夫人和覃氏的模样,微微闭上眼睛,排除杂念,静心凝神在心中说道:“玄元大帝陛下,如果您真的在天有灵,请保佑您的人族子民楚辂、程萱竹夫妻往生乐土,不受苦难;保佑您的天玄宗子弟夜清辉洗刷清白,手刃仇人;保佑我楚离月修炼有成,早日成为帝君级别的大高手!”
至于玄元大帝能不能听到,会不会实现她的愿望,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楚离月恭恭敬敬地叩头行礼,起身时就看见覃夫人和覃氏都含笑看着自己。
覃夫人拉着她的手,慈爱地说道:“好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听说你这次来是要给你父母做法事的,这大帝庙中的守庙人修为高深,让他们为逝者做法祈福,必然遗泽来生。”
她越看楚离月越是喜欢。明明是个修炼天才,十八岁就成珠,还是一个受尽苦楚的孩子,可是身上既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也没有阴沉忧郁的戾气,还能这么有耐心地陪着她们一起叩拜大帝,自己一个人来为去世的父母做法事。
这孩子,真是让人又是心疼又是喜欢。
覃夫人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亲自给楚离月指路。
楚离月是给自己的父母做法事,她和覃氏不方便跟着,于是就在大帝庙前的广场两边精室中找了一间大的,付了香火钱在那里休息等待楚离月回来。
楚离月带着楚念之、楚青秀以及自己的侍从们、战神卫按照覃夫人的指点,绕过了大帝庙,向着一座青色围墙、红色房顶的院落走了过去。
但是,楚离月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院落旁边的一个角落里。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楚离月心底升起,那是一种熟悉的亲近的感觉,好像在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等待着她的到来。
楚离月不禁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那个角落。那里是一片空地,地面上种着一些菜苗,冬日里看起来有些蔫蔫的。菜地后面,有一个小小的茅草屋,那种呼唤就是从茅草屋里传来的。
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她体内的玄力不停起伏,连玄窍中的蓝色玄力气体都如同海潮一样有节奏地波动起来。
其他人不知道楚离月为什么停下,但是都跟着停下脚步,将楚离月团团包围起来。
楚离月长长出了口气,抬起眼睛,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转了方向,向着茅草屋走了过去。
楚念之她们有些诧异,但是还是紧紧跟随着楚离月的脚步,一起来到了茅草屋前。
楚离月有些犹豫,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越是靠近茅草屋,这种熟悉的亲近感越是浓厚。可是,她记忆中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到底是什么在召唤她?
她放慢了脚步,考虑着万一茅草屋中有人该如何措辞。
就在这时,茅草屋上的草帘一下子掀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一身藏蓝袍服,长发用一根玉簪固定在黑色发冠中,眉眼俊美而冷淡,就像是冬日顶着大雪的青松,有一种风骨铮铮的感觉。
看见楚离月,这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异。他站定脚步,一手随意垂在身边,一手虚虚按在自己腹部,开口说道:“成珠境界?八阶还是九阶?”上下打量了楚离月一眼,他肯定地说道,“战神之女楚离月。”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热切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切磋一下?”那种期待的目光,把他刚才那种冷淡而峻刻的气质一扫而空。
如果他再把两只大手互相揉搓几下,楚离月差不多就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急切地想把自家刚收的粮食卖个公道价格的老农。
楚离月眼神微闪,这个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修为居然感觉跟她相差不大。这大帝庙中随便一个人出来就是这样的修为吗?
就在楚离月思考的时候,一个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娘亲!你终于来看白童了!”
楚离月和身边所有的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嘴巴都张得老大。谁是“娘亲”?
那个刚刚上演变脸绝技的藏蓝衣袍的男子也瞠目结舌,一时无语。
一个穿着白色绣满羽毛图案袍子的男童从茅草屋中蹦了出来,几步就跳到了楚离月面前。
听到“白童”这个名字,又看见这个白袍子、白胖脸的小男孩,楚离月当然想起来了,这是当初在如归客栈遇到的那头受伤的雪羽天冠雉。
白童嘴里叫着“娘亲”,脸上满是兴奋和孺慕之色,两条短腿拼命倒腾着向着楚离月冲了过来。
楚离月暗自准备抬脚等他过来把他踹飞。
不过,没轮到她动脚,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人已经伸出一条长腿,毫不留情地绊住了白童的短腿,扑通一声把白童摔了个跟头。
然后,他几乎没什么动作,就已经将白童提着背心掂了起来:“什么娘亲?你的毛太多,冬天需要拔一拔对吗?”
白童在他的手中挣扎着,奈何这个男人身高臂长,白童却四肢短小,挣扎起来倒像是一只小乌龟被人提起来划动四肢一样徒劳无功。
楚离月也被白童的这幅样子逗笑了。
只是她还没说话,白童又叫了起来:“爹爹,爹爹,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娘子啊!”
藏蓝色衣服的男子抬起头来,目光和楚离月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的眼睛是尾部微微下垂的大眼睛,没有表情的时候总显得有点无辜。放在一个女孩子脸上可能会显得呆萌可爱,可是在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就显得有点不太合适。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总是露出一副高傲冷漠的表情?
楚离月心中猜测着,对于白童的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一个完全不懂人情的异兽吆喝的话,谁会当真?
倒是几年前她就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那就是白童这鸟孩子的倒霉主人到底是谁。如今这个倒霉主人算是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就是不知道白童把他主人的“交配权”许给了多少人,这个问题楚离月是问不出口了。
想起这位外表冷漠的主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可能已经被白童出卖了无数次,楚离月望向他的目光不禁带上了同情。
倒霉的主人冷着脸,大眼睛里看不出是喜是怒,一只手提着白童,另一只手在他屁股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揍。
这动作流畅熟练之极,白童大声喊“救命”,不过声音里没有太多恐惧和疼痛。看起来这个场景在过去曾经不止一次发生过,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已经习以为常。
楚离月带着看热闹的笑容看了两眼,就抬脚绕过两人向着茅草屋走去。
那种熟悉亲近的感觉越发清晰了,她实在是想要知道茅草屋里到底有什么。
正在拍打白童屁股的男人连忙停下手来,对着楚离月说道:“楚大小姐,这里是私人居所,不接待外人。”
楚离月停下了脚步,那种强烈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她皱起了眉头,刚想要问清楚这茅草屋里有什么,就看见一道道白光从茅草屋中射了出来。
像是一轮月华从茅草屋里升起了一样,无数明亮柔和的光线突然出现,从茅草屋的各个缝隙向外溢出。
真的有一个如同小月亮的圆球从茅草屋中升起,穿过屋顶悬挂在空中。
楚离月体内的玄力波动不休,几乎变成了一锅煮沸的开水,不停地喷薄起伏,似乎要从她体内涌出一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运转海潮清音功法,将体内的玄力收束起来,驱使它们在经脉中继续正常流转。
当楚离月运转海潮清音功法的时候,那个圆球周身的白光也开始按照楚离月呼吸玄气的节奏闪烁起来。
楚离月还来不及对圆月变成闪烁的灯泡进行吐槽,那个圆球就化作一道流光,扑入了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