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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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神秘黑衣人

时过五更,即将天明。

夜色无边,西风呼啸。荀巽思索良久,心中难安,遂派兵回荀府查看,自己则留守凤栖阁,与白玉笙等人周旋。当然,与荀巽周旋的只有易筱君一人,易筱君虽已负伤,却凭着伶牙俐齿,迫得荀巽不敢贸然强攻。

为将者唯有惜士兵的命,士兵方可为将拼命。

显然,荀巽在等,等天时的到来。作为一名熟读经史的儒将,荀巽时刻谨记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结合。如今他只占据人和,拥有数量上的优势,但江湖人士尤擅夜战,而他不知凤栖阁内情形,可谓尽失天时、地利。

天明,即是天时。

夜色是反贼最好的掩护,一旦夜色褪去,白玉笙等人将无从隐藏。届时,白玉笙等人受不住困,必将突围。荀巽倒是希望白玉笙等人会突围,一旦突围,禁军便无需深入凤栖阁,从而夺回地利。

只需一个时辰,荀巽等的天时即会如期而至。

等待天时,不容有失。荀巽已传令禁军,或举火把,或执长枪,或持弓箭,皆严阵以待,盯紧凤栖阁前前后后的门窗。火把是为照明,长枪是为近攻,弓箭是为远射,稍有异动,即可捉拿或诛杀。

当然,如往常一般,荀巽会义正言辞地宣读《宋刑统》,劝降不劝战,劝生不劝死。易筱君顿觉无聊,只随意敷衍两句,便打起哈欠,竟是困意袭来。若非一旁樊篱提醒,她早已熟睡。

与其说是提醒,倒莫若说是威胁。

易筱君虽深知樊篱不会伤害自己,却在看到樊篱露出的避水剑锋后,强打起精神,继续与门外的荀巽周旋。

当然,樊篱始终戴着白兔面具,从未承认自己是樊篱。

凤栖阁外的荀巽在等天时,凤栖阁内的白玉笙等人则想方设法,准备在荀巽的天时到来前逃离。

最好的逃离不是突围,而是不伤一兵一卒的全身而退。

楼上每间暖阁的窗,本为出口,却已遭禁军层层包围,由出口变为死口。由上往下看,火把林立,点亮凤栖阁前后两条街,火把之后是数之不尽的禁军,皆披甲而立,或执长枪,或持弓箭。

一旦跳窗,即会遭乱枪刺死;纵想飞至对面房顶,亦会受万箭穿心之痛。

芙蓉虽已委身凤栖阁有些时日,却并不知晓凤栖阁另有出路。铁无私倒是知道一间密室,但密室狭小,一旦遭禁军发现或云萱已告知禁军密室所在,便如瓮中捉鳖,死路一条。

显然,荀巽来得太巧,已使铁无私怀疑。

云萱似一早知道荀巽会来,抑或正是云萱通风报信,故而灭灯,提前撤离,使他们陷入禁军重重包围。他虽不愿承认自己的结义兄弟与灵犀阁勾结,却不敢冒险,唯有再思稳妥之策。

四面已无路,唯剩上与下。

芙蓉突然记起楼下曾有一条逃生密道,但她从未走过,只隐约听凌逸提起。铁无私于楼下四处搜寻,果真寻到一条密道痕迹。遗憾的是,密道已遭封堵,若要挖通,尚需数日之功。

回到花魁暖阁,临窗眺望对面房顶。虽是临窗,却不敢离窗太近,只因一旦暴露,便会招来弓箭。

铁无私道:“如今只剩房顶。”

白玉笙道:“房顶无窗,若要上得房顶,便要破坏,怕是会惊动禁军。那时弓箭齐发,避无可避。”

铁无私道:“对面房顶。”

白玉笙道:“对面?”

铁无私道:“不错,街宽不足两丈,若无火把,摸黑或可跃至对面房顶,不教禁军发现。巧的是对街更窄、更长,易于横穿,而难于绕行。只要我们跃至对面房顶,便可脱身。”

白玉笙道:“如何没有火把?”

铁无私道:“灭火。”

白玉笙道:“底下有禁军数百名,或执长枪,或持弓箭,怕是尚未靠近火把,便会被刺出满身窟窿。”

铁无私道:“只能冒险一试。”

白玉笙道:“谁来冒险?”

铁无私道:“若非我邀你入京,你大可不必受伤,更不会有如今之困。既然祸由我始,自当由我终。”

白玉笙道:“命只有一条,你应该惜命。”

铁无私道:“世间有许多较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天色将明,留给我们的时间已不多。”

白玉笙望着一支接一支火把映红的夜色,陷入如夜色般无边的沉默。显然,他想不出更稳妥的方法。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但夜色已遭火把点亮,无异于他们的掩护已遭识破。

遭识破的掩护,犹如禁军故意留出的破绽。

但愿西风肆虐,能吹灭火把,倒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事实上鱼死网破只是狠话,并非出自真心,更难付诸行动。在结局已经注定的情况下,他们皆不愿徒增杀戮,成为名副其实的反贼。

反贼之名,尚可洗脱。反贼之实,则会长伴一生。

他们不是反贼,怎可行反贼之实?若一切只是灵犀阁设下的套,逼他们行凶,若他们果真与禁军血拼,岂不是正中灵犀阁圈套?

思忖之际,铁无私已然追魂出鞘,准备开始他的冒险。

但他的冒险尚未开始,却听闻街上禁军一阵骚乱,由街头传至结尾,或跌或撞,或喊或嚷。他初以为禁军在使欲擒故纵之计,诱他们现身,直到火把一支接一支熄灭,夜色袭来,方发现街上禁军正遭受一场如遇鬼魅般的偷袭。

一阵诡异之黑风疾行,所过之处,火灭人倒。

须臾之间,已使所有禁军的上百支火把尽数熄灭。火把熄灭,黑暗复来,阁里阁外皆与夜同色。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与夜同色,无异于找回掩护。白玉笙盯着那阵怪异的风,竟是忘却身上疼痛。

夜色,真美。

黑风融于夜,无迹可寻。但黑风仍在作怪,所过之处,如扫落叶,街上传来禁军倒地之声、兵器相交之声以及如遇鬼魅般恐惧的哭喊之声,百声相汇,融于西风,皆如琴师奏乐般美妙。

铁无私道:“好一阵及时风。”

白玉笙道:“不是风。”

铁无私道:“不是风,却胜过世间所有的风。”

白玉笙道:“世间之上,竟有如此身法,速度之快,肉眼难辨。我只看到他的影,却难捕捉到他的身。”

铁无私道:“所幸是友非敌,送来掩护。”

话音一落,他已匆匆回到楼下,安排众人撤离。众人之中,除芙蓉外,皆初至京城,对京城一街一巷、一河一桥相当陌生,故而皆听铁无私安排。最终,在夜色掩护之下,众人一起由花魁暖阁的窗逃离,留下一座空的凤栖阁。

凤栖阁是闹鬼之地,传闻更添一丝可怖。

那阵诡异的疾风吹灭火把之后,竟未远走,而是趁夜色掩护,左移右移,前移后移,所过之处,禁军皆遭重击,虽不致命,却是纷纷倒地。那些未曾受伤的禁军却以为鬼祟作怪,不顾荀巽号令,已是各自逃窜。

风非风,鬼非鬼。

禁军散去,独留一人,眺望白玉笙逃走的方向。本已与夜同色,藏于西风之中,却黑衣蒙面,更添一层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