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参天,月如银霜,一支马队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七名骑士东摇西晃,好像随时都会从马背上掉下来。
这几个人正是在香泉镇街口,与秦大力发生争执的县衙捕快,他几人办案不成,另寻了家酒肆一直吃酒到现在,才想起返回县城。
马队打头的是那名小捕快,从喝酒开始便一直骂骂咧咧,责怪老孙头窝囊。此时仍是一脸郁闷,借着酒劲直嚷嚷,要回去找丐帮算账。
老孙头知他仗着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平日在县城里嚣张惯了,只是装作酒醉没听见。
小捕快又吵嚷了一阵,回头喊道:“谁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旁边一个捕快忙回道:“钱爷,咱们离开香泉镇的时候,刚过二更。”
“香泉镇……别他娘的给老子提香泉镇!”小捕快火气腾的一声窜了起来,挥舞着马鞭骂道,“老子早晚要杀回香泉镇,将那个谁……谁……谁啊?”
另一个捕快陪笑道:“是秦长老。”
“狗屁的长老,一个叫花子而已!”小捕快只顾着手舞足蹈,一时手没抓稳,竟从马上栽了下来,摔得哭爹叫娘。
几个捕快慌忙下马,争着上前搀扶,小捕快挨个拍着捕快们的肩膀道:“你,你,还有你,你们都是小爷的好兄弟,他老孙头不行,太不中用!”
“好好好,钱爷说什么是什么,”老孙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们赶紧回去行不行?”
“回什么回?小爷我还没喝够!一会找地方再喝,咱们七个一个不能少!”小捕快伸着手指从众人脸上一一点过,突然叫道,“怎么少了两个?娘的,胡四和王庆去哪了?”
众人这才发现果真少了两个人,纷纷四下寻找,还是老孙头眼尖,一眼看见后面远远停着两匹马,人却不见了。
他指着旁边三个捕快说道:“你们过去看看,那两个小子别是喝多了睡倒在树林里。”
“那两个废物,没酒量还逞能,干脆让他们睡在荒郊野外得了。”几个捕快笑骂着,拨转马头想要过去查看。
正在这时,当前那名捕快忽然惨叫一声,栽下马来没了动静,在他后背上隐约闪过几点火星。紧接着又从树林里射出两道火光,两名捕快躲闪不及,被火光穿了个透心凉,毙命当场。
小捕快见此情景,顿时吓得酒劲醒了大半,他拔刀在手刚想喊老孙头,却看到老孙头的脑袋喷着血飞向旁边。
他惊得肝胆俱裂,嘶声叫道:“哪里来的贼人……”
也只来得及叫出半声,一道寒光闪过,小捕快那颗大好头颅便一分为二了。他们至死也没看见究竟是谁动的手。
随着尸体跌在地上,树林里传出一个阴冷的声音:“娄山道,你的弹指烈焰果然厉害,可破了大洞的衣服你让兄弟我怎么穿?”
另外一个尖锐的声音嘿嘿冷笑道:“老子本来就不同意偷袭,还要装成宋狗捕快,平白失了身份。”
阴冷的声音回道:“丐帮人多势众,咱们只要能救出安将军便大功一件,管他用什么方法。”
那个叫做娄山道的人冷哼一声,走出树林狠狠踢了踢地上的尸体骂道:“满身酒臭,老子造了什么孽要穿你们的破衣服。”
风更大了,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五个捕快装扮的人骑马悄悄奔向香泉镇。
残月渐渐偏西,躲进了乌云之中。
姜善峰和褚大鹏调息完毕翻身下床,见李仲飞面色如常,气息悠长平稳,便放心离开了内室。经过半夜折腾,二人又觉腹中饥饿难忍,溜到大堂寻了吃剩的酒菜充饥。
正吃得大快朵颐,猛听后院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浑厚高昂,就连他们如此内功都不免有些耳晕目眩,两人大惊失色,慌忙奔向李仲飞所在的内室。
“李统领练功正在紧要关头,最忌有人惊扰,若被如此高手突袭,恐怕性命堪忧。”褚大鹏心急如焚,一脚踹开了内室房门,却发现啸声原来是李仲飞所发。
只见李仲飞双臂舒展,掌心向天,闭目仰天发出阵阵长啸,犹如龙吟。
褚大鹏直觉耳中嗡嗡作响,心头不住一阵恶心,他侧眼看去,姜善峰也是白眉微颤,显然极不舒服。
原来李仲飞在二人帮助下将聚元丹药力充分吸收,调息良久仍觉体内五毒内力若有若无,而早先宗天海传授的内功却犹如神助,不断自丹田涌出,贪婪的吞噬着药力。
李仲飞默念口诀,极力舒缓真气在经脉中运行,忽然感觉一阵无法压抑的舒泰之感自心底传出,终于忍不住张口长啸。他发觉只有放声高喊才能缓解身体内喷涌而出的快意。
一直过了盏茶时间,李仲飞一口真气散尽,才缓缓深吸口气,星目圆睁,目光所及之处虽是黑夜,但事物仍一览无余,窗外十丈之内落叶可闻,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明之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太舒服了!”他暗赞一声,又是数声大笑,才下床冲瞠目结舌的姜善峰二人长身一礼,“晚辈拜谢姜长老和这位大侠的搭救之恩。”
“李统领客气了,老夫为你引荐。”姜善峰呵呵一笑,指着褚大鹏说道,“这位是丐帮执事长老,江湖人称‘笑剑侠’的褚大鹏褚长老。”
“久仰大名!”李仲飞又是抱拳一礼,“在下谢过褚大侠相助。”
褚大鹏晃晃仍有些发晕的脑袋笑道:“你嗓门真大啊,吓死我了。”
“失礼了,失礼了。“李仲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姜善峰把住李仲飞的胳膊上下打量:“李统领没有感到不适吧?”
“姜长老无需挂怀,在下已然痊愈。”李仲飞以为姜善峰还为打伤他的事耿耿于怀,笑着摆了摆手。
褚大鹏却明白姜善峰是在担心散功一事,忙插口道:“放心吧,只听李统领龙吟之声,就知道绝没有事啦。”
李仲飞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殊不知,他一声长啸不仅让姜善峰二人吃惊不小,也吓退了那五个杀人换装的金人。
几个金人刚刚潜伏到太白酒楼附近,忽听这声龙吟般的长啸穿耳入脑,均是大惊失色,急忙又退回到了镇外树林里。
“娘的,幸亏没有鲁莽行动。”娄山道一拳打在树干上,骂道,“萨博清你说,难不成丐帮帮主昨晚没有离开?”
萨博清扯了扯身上的捕快服,他穿的是那个小捕快的衣服,瘦小的缁衣官服勒在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他回头望了望镇子,叹道:“娄兄所言极是,一两个丐帮长老咱们还能对付,可万一张新还在……”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无功而返吧?”娄山道哇哇大叫,尖锐的声音格外刺耳。
“不能回去。”萨博清眉头紧皱,“和亲使团眼看就要到宋境了,若救不出安将军,咱们的计划根本无法完成,教主也不会容忍太祖一脉被外系压制的。”
“我是弄不懂朝廷的事情,”娄山道连连跺脚,“我只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办!酒楼里有那么一个高手,咱们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萨博清撇撇嘴,心里极其瞧不起眼前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冷冷道:“眼下只能等到天亮,咱们靠身上这套捕快服去套取安将军的消息,然后再作计较吧。”
“等!又是等!”娄山道愤愤地一脚踹在树上,碗口粗的大树应声而倒,惊起一群宿鸟。
“你这个蠢货!”萨博清担心会惊动镇子里的丐帮弟子,忙一招手躲向林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