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大宋武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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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3章 紫英心思

朱熹让五名小校从偏房取来被褥换上,又将前厅收拾了一番,便带着众人离去了。

山中的月色格外皎洁,就像刚刚仔细擦拭过的银盘。

被褥是新的,还隐隐散发着骄阳的味道,棉枕也是新的,枕在上面有些沙沙作响,想必是用蚕沙填充,可以使人静气安神。

然而,李仲飞并没能睡好。

他躺在床上,身子疲乏无比,神智却极度清醒,一种由于极端紧张而带来的清醒,其中还掺杂着后怕,以致于可以切实感觉到阵阵寒意。

侯庆春,这个神秘的江湖术士,从素昧平生、闻所未闻到深信不疑、听之任之,短短不到十天时间竟让他有了如此大的改变,现在回想起来,还好似鬼使神差一般。

李仲飞翻了个身,用力紧闭双眼,强迫自己不再回忆,谁知越是如此,侯庆春的身影越是挥之不去……

临行之前,侯庆春曾为他敬天起卦、定下断语,说他不能来东南,否则必有大劫。如今东南他是来了,可大劫又在哪里?今夜算不算?

如果不算,难道还有事关生死的大难?如果算,此劫因侯庆春提前诱发病症而起,又因服用侯庆春相赠的玉髓露而厉,究竟是天命所定?还是人为造成?

想到这里,李仲飞突然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翻身坐起,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喷出一口口粗气。

若非在崇安见到了朱熹,若非在见到朱熹之前碰巧病症发作,自己肯定会按照侯庆春的指点,继续使用玉髓露治疗病症,一旦将剩余的药用完,恐怕真如朱熹所言,从此性命便不再由自己做主,只能任其摆布。

“可侯庆春这么做究竟有何企图?想杀我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不想让我死,只想控制我,可他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钱财?权力?或者说武学秘籍?除了看不出他有权力之外,其余两样怎么看都不在我之下啊?”

李仲飞抱着头苦思冥想,一遍遍提出可能,又一遍遍将可能推翻,他心中期盼的真相非但迟迟无法浮现,疑团却一个接着一个越积累越多。

夜,渐渐过去。

天,慢慢透出微光。

他重新躺倒,将后背紧紧贴住墙壁,想借用墙壁的冰凉使自己冷静下来,却被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呛得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床榻可以收拾,被褥可以撤换,但喷溅到墙上的鲜血又岂是那么容易清理的?

他反转身子面对墙壁,看着大片大片原本属于自己的血迹,暗忖道:“我背后出现的图案究竟是什么?好像只能通过鲜血显现,鲜血抹去便随之消失。先生不愿细说,我是不是该找个可靠之人将图案拓下来,好好研究一番?说来可笑,活了二十多年,还不知道自己背上有如此奇怪的东西。”

想着想着,忽听房门响动,有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却是紫英。

紫英将托盘放在桌上,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俯低身子,伸出纤纤玉手触了触李仲飞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没有发热,看来应该不会有事了,父亲还担心了一夜。”

冰肌滑腻,体香诱人,李仲飞不由一阵意乱情迷,忙睁眼笑道:“大姐来啦?”

紫英显然没料到李仲飞竟然醒着,顿时被吓了一跳,轻拂胸口道:“臭小子,你想吓死大姐啊!”

“大姐昨日去哪里了?”李仲飞盘膝而坐,与紫英面对面道,“始终不见大姐,还以为大姐去京城找陈大哥了呢。”

紫英贴着李仲飞的身子坐在了床沿上,叹口气道:“那个负心汉,大姐才没心思去见他呢。”

“大姐还在生陈大哥的气?”李仲飞不自然地侧了侧身子,干笑道,“其实陈大哥有他自己的苦衷,大姐应该多体谅他一下。”

紫英看似随意地将玉肘搭在李仲飞腿上,轻托香腮道:“不提他了。家父从周边村子收了一些学童,教习四书五经,每日早晨接来、黄昏送回。昨日便是去送他们,等回来时你已睡下了。”

说话间,紫英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小脸就在李仲飞眼皮底下,佳人入怀、吐气如兰,李仲飞只觉一股热气在小腹之中横冲直撞,急忙推开紫英,夸张地笑道:“大姐带来什么好吃的了?在下都快饿死了。”

“馋鬼,身子初愈,什么也不能乱吃。”紫英倩笑嫣然,就此捉住李仲飞的手,将其从床上拖将起来,向桌旁走去,“家父叮嘱,你若醒了便用些清淡饭食。”

李仲飞抽了抽手没有抽动,只得看向托盘,见盘中放着两碗稻米粥、一碟小菜,不由苦着脸道:“不瞒大姐,在下如今肚子里缺的便是大鱼大肉,这……”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朱熹爽朗的笑声:“仲飞啊,老夫可不是舍不得好东西给你。”

紫英闻言,恋恋不舍地让至一旁,将稻米粥取出托盘,玉手乍分之际,还不忘在李仲飞虎口处轻轻掐了一下。

“学……学生恭迎先生。学生知道,就算天天山珍海味也吃不穷先生。”李仲飞一张俊脸顿时犹如刚出染缸的红布,冲着房门躬身行礼,再不敢看紫英一眼。

朱熹推门而入,示意李仲飞坐下,笑道:“数月未见,你在老夫面前少了些许拘谨,多了一份洒脱,老夫甚是欣慰啊!咦?你的脸色为何这般通红?”

“没,没什么,许是昨夜力竭,气血尚未调顺。”李仲飞将身子躬的更低了,干笑道,“只因学生已将先生当成了自己亲人,说话行事才能从容。”

紫英突然凑过来,在李仲飞耳边眨眨眼道:“那你说说,我们都是你的什么亲人呀?”

“这……”李仲飞的脸更红了,几欲滴血。

朱熹看看紫英,又瞅瞅李仲飞,若有所思地呵呵一笑,冲紫英道:“时辰不早了,你去将孩子们接来吧。”

“父亲!”紫英愕然,嘟起小嘴道,“仲飞来了,父亲不休课一日吗?武夷山风景秀美,咱们可以带着他转一转啊!”

朱熹摇头道:“仲飞此番南下,肩负国家重担,既然他身体无恙,就该去忙大事,我们不能耽搁他。你去吧,还怕以后没有相聚的机会吗?”

紫英失望之色尽显,幽幽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李仲飞如释重负,坐在朱熹下首说道:“先生离京之时,学生只顾着回去质问韩大人,未能陪着先生归故,还望先生恕罪。”

“老夫从未怪过你,你更无需自责。”朱熹神情平淡,看不出悲喜,只是将稻米粥推到李仲飞面前,柔声道,“快吃吧,不然便凉了。”

李仲飞道声谢,一口气吸溜进大半碗,含糊不清道:“学生一直不解,先生当初为何不回空灵谷,却选择这等偏远荒山居住?”

“空灵谷已被付之一炬,老夫还去那里作甚?”朱熹淡淡道,“老夫原本武夷人氏,如今虽称不上衣锦还乡,总算是落叶归根了。”

李仲飞迟疑道:“可是学生不日便要……”

“正因如此,老夫更不能回空灵谷。”朱熹又将小菜放至李仲飞面前,轻叹道,“你早晚要渡江北上,与金开战,老夫若在江北,你我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原来先生早已想到了,”李仲飞略作沉吟,直视朱熹道,“先生就不能为国为民更改初衷?或者说就不能委屈一下自己?也许圣上做的这一切最终是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