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大宋武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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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9章 辗转难眠

夜,渐渐深了。

久违的明月悄然自云端崭露头角,却照不进大山深处,正如白天的瓢泼大雨淋不透那层层叠叠的密林一般。

李仲飞三人饱餐一顿,各自寻了棵大树依着,抱臂而眠。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令曲瑞和姜佛远早早打起了呼噜,而李仲飞却始终辗转反侧,难以入寐。

自从离开了京城,到达严州之时起,他的南下之行便充满着不顺。先是范思充曲意逢迎,用一百石粮草便将他打发了事,后是金栾百般推诿、栽赃嫁祸,到头来,令他落得个只身逃离,狼狈去见韩侂胄的下场。

可即便见到韩侂胄,又能如何呢?或许自己的冤情可以洗清,或许衢州一众官员可以查办,但剿匪之事呢?上元节已过,大军何时南下仍遥遥无期,他两手空空逃到崇安,如何对得起韩侂胄的重托?又如何对得起赵扩的厚望?

难道再像以前一样,说一句不合自己心意,便高高挂起?说一句能力不够,便弃之不顾?不行了,即使他脸皮再厚,也做不出那种令所有人都深感失望的事了。

以前,他可以为了自己活着,为信念活着,而如今,他却要多加上许多原因,为了朋友的情义,还有赵扩那句“家人”!所以他不能,更不敢将这些抛之脑后,丢下一句“我本江湖中人,自应江湖中去”的混账话,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那样的话,他便不是他了。

长叹口气,李仲飞侧了侧身子。怕将熟睡的二人吵醒,他的动作很轻,也很缓慢,然而背后不合时宜地传来的一阵刺痛,令他不由一阵恐慌。

“不会是又要来了吧?这见鬼的地方,这见鬼的时刻,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他急忙盘膝正坐,小心调整着自己的内息,用真气一遍遍试探背后那四处该死的命门要穴。

还好,想象中的病症没有发作,也许只是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身子有些酸痛而已。

心情乍禁即松,他的思绪又不禁飞到了崇安境内。

战事已经胶着了数月,最后还将县城丢了,本该最为着急、最应盼着援军早到的赵汝愚,却为何让自己的儿子暗中妄加阻挠?甚至不惜一把火烧了富龙义仓。

究竟是为什么呢?赵相恨我?也许吧,崔磊干的那件事太过龌龊了,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打着我的名号干成的,而且事后我也没有做出任何弥补之举。赵相是该恨我,可就算恨我,也不该拿崇安县的万千百姓作儿戏啊!说不定现在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都又无辜百姓死于山匪的屠刀之下,这不像他赵大相爷的作法啊!

还有韩大人,他又为何选在此时去崇安?是相信我能一举荡平匪患,想在第一时间与我把酒言欢、共庆功成?还是不相信我,想在我用兵不当之时及早施于援手?可信与不信,他都不用微服私访吧?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李仲飞越想越乱,越想越烦,头痛得似乎要炸裂开来。他瞥了一眼正在比赛打呼噜的曲瑞二人,用力晃了晃脑袋,安慰自己道:“娘的,老子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只要一心为了大宋,一心为了视我为兄弟的圣上,做好自己的事便可!哪怕韩大人对我如今的境地大失所望,我也要厚着脸皮再争剿匪之任,打一个漂亮仗!”

心思一旦放开,一阵困乏之感随即汹涌而出,他急忙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趁机强迫自己入睡,再有什么胡思乱想,也只当皆是做梦罢了。

于是,他紧闭着双眼,嘴里低声喃喃自语,片刻过后,也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只不过他仍分不清楚,现在心中想到的、耳畔听到的,究竟是真是假、是梦是幻而已。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密林深处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像饥饿的雏鸟嗷嗷待哺,又像凄惨的孤寡隐隐啼哭,在寂静的山林之间回荡,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见鬼!能睡的时候不想睡,想睡的时候却来烦我!”李仲飞烦躁的挥了挥手,想将声音从耳畔赶开,却听得更为真切。

确实是哭声,而且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哭声。

他心头一惊,没来由地起了一层冷汗,这荒山野岭的,莫非真见了鬼?

“曲兄弟、姜兄弟,你们快醒醒,听听这是什么声音?”李仲飞将二人晃醒,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太他娘的瘆人了!”

曲瑞搓着眼睛,侧耳听了听,又蜷缩起身子继续睡觉,嘴里不清不楚的呢喃道:“将军做梦了吧?哪有什么声音?”

“你!唉!”李仲飞无奈,眼巴巴看向较为清醒的姜佛远,“姜兄弟,你仔细听,最好屏住呼吸。”

姜佛远同样困极,但不敢像曲瑞那样敷衍了事,装模作样地凝神屏气听了半晌,而那声音好像故意与李仲飞作对似的,这会儿真的无影无踪了。

李仲飞无言以对,垂头丧气道:“算了,兴许真是我听错了,你接着睡吧。”

“将军耳力极聪,远非常人能及,应该不会听错。”姜佛远干笑两声,站起身来。

他话虽如此,但李仲飞不瞎,一眼便能看到他脸上的不以为然,于是苦笑道:“你无需给我台阶下,我并非面薄之人,过一会儿再有动静,我自己去查看罢了。”

“还是卑职去看看吧。”姜佛远伸了个懒腰,抓起佩刀朝着李仲飞手指的方向走去,“不然将军一晚上心神不宁,耽搁明天赶路。”

李仲飞脸色微红道:“那就有劳姜兄弟了,你快去快回,有事的话便高声招呼,如果没有,到崇安后我请你吃酒。”

姜佛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钻进了密林之间。起先还能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后来便什么也听不见了,想必已经走远了。

直至李仲飞开始确信自己听错了,想将姜佛远喊回来时,突然在百丈开外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厉斥:“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