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大宋武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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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2章 别院有约

残月西沉,旭日未升,天边刚刚泛起淡淡的一抹鱼肚白。

几个士兵横七竖八,或依靠墙边、或蜷缩墙角,各自打着瞌睡。

虽说如今已是太平盛世,又有皇帝特旨城门昼夜开启,但巡城司上下总还要尽到自己的职责,不过认真与否就另当别论了。

忽然,梦会周公的守门军士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人一骑已如闪电般掠过城门,奔向了月轮山方向。

挥手驱散着快马扬起的漫天尘土,一个年轻士兵满脸不忿道:“圣上放开六门之后,这些达官显贵越来越不将咱们巡城司放在眼里了。这要是在以前,非拦下来硬刮他们一层油水不可。”

旁边一个小校嘿然道:“你既然知道方才那人乃达官显贵,就算换做以前,他们又何时怕过巡城司?”

“辛大哥刚来,可能有所不知。”年轻士兵不服气道,“豹卫掌管四城之时,连知府知州进京办事,也不得先给咱们奉上大把的孝敬银子?”

小校哂笑道:“你说的那些人在自己地盘确是号人物,可到了京城连个响屁也不敢乱放,算什么达官显贵?但是方才那人便不同了,无论何时何地,也不是巡城司能招惹得起的。”

年轻士兵惊讶道:“大哥认得那人?”

“真是疏漏寡闻!就算不认得人,总应该认得他胯下坐骑吧?”小校白皙清瘦的脸庞上浮着一抹不屑,“放眼整个京城,有几人能骑汗血宝马?”

“豹卫都指挥使李将军?”年轻士兵一缩脖子,吐着舌头道,“咱们确实惹不起,幸亏他跑得快,不然……”

小校笑道:“不然?你还能怎地?”

年轻士兵苦笑道:“不然将他拦住,咱们岂不反被他扒一层皮?”

小校哈哈大笑道:“算你明白,像隋安那种机遇的人能有几个?平时还是老实一点为好。”

他笑着笑着,突然又叹了口气,幽幽道:“其实就算运气好过隋安,被李仲飞赏识又能如何?在数方势力博弈之中,最终还不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年轻士兵叹服道:“听大哥见识不凡,果然小校一职不是小弟这样的寻常粗人能担当的啊!”

“呸,小校算个屁!老子……老子以前可是做过将军的人。”小校眼望南天,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他没有认错,方才匆匆出城的正是李仲飞。

昨夜韩侂胄兴致极高,硬是与李仲飞喝光了一整坛上好的女儿红,尽兴散席时,二人均已喝得舌头都大了。

李仲飞帮梅儿将韩侂胄架上床榻,勉强支撑着向住处走去,谁知未出小院,韩侂胄又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非要与他彻夜长谈。

李仲飞执拗不过,只得陪着韩侂胄在凉亭说了会话,好容易熬到韩侂胄精力用尽,靠在梅儿身上沉沉睡去,他才得以脱身。

此时夜已深,风已冷。

李仲飞走在鹅卵石小径上,被穿堂的冷风一吹,不觉已是脚步踉跄、头晕目眩。他不敢再走,靠在拱墙边用力地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再回去见冷陵。

就这一停顿的功夫,眼前突然寒光乍现,一枚钢镖擦着他鼻尖掠过,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冷汗透体,酒意随之散去大半。

他来不及多想,猛提一口真气跃上拱墙,足尖轻点墙头再次掠向附近最高的楼顶,然而在周围足足转了两圈,却没发现半个人影。又惊又疑之余,忙回头去寻那枚几乎要了他性命的钢镖。

钢镖入墙三分,足见所发之人武功不凡,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便从他眼皮底下从容脱身,但钢镖只是普通的三棱钢镖,江湖绿林中极为常见,根本无从分辨来历。

他轻叹口气拔出钢镖,借着月光细细查看,这才看到尾绸上竟写着几个字:勿追,明晨别院相会。

字迹十分潦草,也很陌生,但细想之下,京城左近似乎只有一个玉笏别院,那么飞镖投书之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陈博?他找我作甚?”李仲飞念及前番赵崇宪为见他一面费劲周折,心中不觉了然,暗忖道:“定是陈大哥担心被韩大人的眼线觉察,故有此一着。”

于是,他第二天天不亮便悄悄取了坐骑溜出韩府,确认无人跟踪之后,飞马直奔了月轮山。

陈博果然早已在玉笏别院外相候,见他如约而至,大喜着将他迎入前厅。

德伯未曾现身,别院中冷冷清清的好像就陈博自己。

待二人落座,李仲飞抹了把汗道:“不知陈大哥深夜投书究竟有何要事?兄弟今日要在韩府候旨,不能多做停留,还望陈大哥长话短说。”

“你能来此,在下已是深感欣慰。”陈博高兴道,“至少看出以你现在身份,仍愿与在下称兄道弟。”

“陈大哥急着将在下招来,不会只为了说这些客套话吧?”李仲飞略显不耐,一双剑眉微微皱起。

院中弥漫着淡淡的烟雾,那是六和塔下的佛香在萦萦缠绕、随风飘散。方才来时,山路上已是擦肩接踵,挤满了上山进香的香客,为了避开这些香客,他之能从山的北坡绕路而来,故此平白耽搁了不少时间,哪里还有心思听陈博虚浮连篇?

陈博见状,叹道:“实不相瞒,在下肩负重振玉笏门的重任,来京虽有月余,但思前想后,唯能与兄弟商议。”

“陈大哥此言有些夸大其词了吧?”李仲飞谨慎道,“玉笏门虽今不比昔,但门人遍布朝廷上下,势力依旧不可小觑。陈大哥贵为门主,有事不与自己门人商议,却偏偏找在下这个外人?”

陈博摇头道:“兄弟既知玉笏门不如以往,便该知道许多重臣要员早已退职罢官,剩下一些微末小吏,人数再多又有何用?”

“那赵相乃当朝宰执,又是京城玉笏门之首,陈大哥为何不去找他?”李仲飞面无表情道,“据在下所知,陈大哥始终对赵相避而不见,是为何故?”

陈博淡淡道:“兄弟可还记得当初,在下为何没有随你们一同返京吗?”

“当然记得,陈大哥亲口对在下所说,想去召集各州府郡县的玉笏门人,待到必要之时与京城遥相呼应。”李仲飞突然心头一紧,急声道,“难道事情办成了?”

陈博点头道:“办成了。”

李仲飞暗叹一声,唏嘘道:“看来你此次回来乃先生授意,仍是要对付韩大人吗?”

“怎么?李兄弟不愿意?”陈博微笑道,“风闻李兄弟早已投靠了韩党,看来是真的了。”

李仲飞一皱眉头,显然对“投靠”二字极为反感,当即冷哼一声道:“在下只是不愿意大家争来斗去,空伤国本罢了。”

“兄弟一心为国,在下佩服。”陈博拱拱手道,“但就算同为朝廷效力,为国家分忧,也总要先分出个高下吧?一旦政见不同,甚至相左之时,谁听谁的呢?”

李仲飞一愣,拉长了脸道:“看样子陈大哥果真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啊!说说吧,先生有何指示?将在下招来,又有何差遣?”

“不敢不敢,兄弟言重了。”陈博哈哈大笑,摇了摇头道,“在下并未去过武夷山精舍,自然不会受到他人指使。而且,在下此次来京绝没有反对北伐之意。恰恰相反,在下是为了替玉笏门人向圣上悔过请罪。”

闻言,李仲飞深感意外,不由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