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白洛倾被那如同实质般锋利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李玄霄。
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李玄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早不清醒晚不清醒，偏偏在她刚回来的时候清醒了，而且看他那样子也没少喝酒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玄霄并没有再说话，顶着他的目光，白洛倾有些受不了了，这目光实在太锋利了，就跟能看透你的双眼，直击内心一般，再这么继续下去，白洛倾都害怕自己会被这目光看出什么来。
当即咚的一声就跪在地上，垂着头不去看李玄霄。
反正是自己的师傅，跪了也不吃亏。
白洛倾如是这般的安慰自己，接着她就听到李玄霄悠悠的叹息一声，“五十年了……”
什么五十年？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李玄霄问道。
她都不知道别院后山有这么一个地方，又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白洛倾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眼角却瞄到不远处有个断裂的石碑，上面隐约还能看得出来有个镜字。
“这里曾经是天玄院最重要的地方，却毁于一场大火。”
来书院这么久，白洛倾还没听说过这件事，所以此时她只能默默的听着李玄霄叙述五十年前发生的那场灾难。
天镜殿，是曾经天术院最重要的地方，是当年天玄院第一任院长就居住在天镜殿中，历代天玄院院长们心血也凝聚在此地，是天玄院天术系统最精髓所在，在天玄院的历史上，凡是加入天玄院的弟子，都会有一次来天镜殿感悟的机会。
五十年前，上上任天玄院院长，也就是李玄霄的师傅，他倒没有李玄霄，晏清樾这样的惊才艳绝，从李玄霄的话描述上看，那只是个很寻常的中年男子，对任何人都非常和善，成天笑眯眯的，开始的时候李玄霄是非常看不上他的，却因为那件事彻底让李玄霄心甘情愿承认了这个师傅。
“天水书院，从来都不是个平静的地方，各大分院为了资源，为了那个名额，明争暗斗从未断绝过，天玄院的天术体系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只有在天镜殿感悟，得到天镜殿认可的弟子才能留在天玄院。”
“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李玄霄长叹一声，“可是感悟到天玄院传承的人世上能有多少？天水书院又有多少？”
“天玄院自第七十六代院长故去后就彻底凋零了，全然不复当年的辉煌……”
“世上没有永不凋零的辉煌，只能说世事无常。”白洛倾对此倒没有多大感慨，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商业帝国一夕崩塌，流浪汉一夜变成千万富翁……
李玄霄意外的瞥了她眼，忽然笑了起来，饮了一口酒，语气比起之前平和了许多，“起来吧。”
白洛倾也不客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那断碑前，吹开上面的灰尘，露出了石碑上的那个镜字。
镜字鎏金边，即便历经风霜，遭遇变故依旧不改原来的颜色，倒是石碑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去掉灰尘后，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宛若穿越千年，一个睥睨天下的身影立于九天之上，他搬来一块巨石青碑，以指为剑，刻下了三个字。
“天，镜，殿……”看着那三字尘埃落定，白洛倾轻轻默念道。
李玄霄又瞥了她一眼，却没开口打断白洛倾此时的状态，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目光遥望远方，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去了多久，白洛倾才回过神来，眼底锋芒闪过又立马归于平静，转身看向李玄霄，“那位就是……祖师爷？”
李玄霄举着的酒葫芦停在半空，见鬼似得看着白洛倾，“你，你见到祖师爷了？”
“我也不确定，不过你刚才不是说天镜殿是祖师爷居住的地方吗？既然是他住过的地方，想必这石碑也是他立的吧？”
“嗯，没错。”李玄霄喝了口酒，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我看到他从九天上搬来一块巨石青碑，然后刻下了天镜殿三个字，我猜他应该就是天玄院的祖师爷。”
“东方长月。”
李玄霄点头，“那就是祖师爷。”
“你还看到了什么？”
白洛倾一五一十道：“看到了祖师爷立碑，毁碑，再立碑……”
“噗！”李玄霄一口酒喷了出来，“你……没开玩笑吧？”
“难道我看错了？”白洛倾也不解刚才看到的那幕，垂眸又摸了摸那个镜字，轻笑一声，“不过，鎏金后的这个镜字没有当初的气势，藏势是好，但藏得太深，反而适得其反，明珠蒙尘，难见天日。”
话音落下，她放在石碑上的手微微一震，将那些鎏金全震碎，化作齑粉纷纷而落，一道金光从粉尘中迸射而出，直冲云霄。
李玄霄目瞪口呆得看着着一切，连手上的酒葫芦落到地上都不知道，他望着冲入云霄的那道金光，咽了咽唾沫，这下玩大发了！
此时，在天水书院其他分院中，几道身影从分院的最深处冲入高空，都朝着天玄院方向而来。
几道身影几乎是同时来到天玄院外。
“大长老。”
“数百年了，天玄院也重现辉煌了。”大长老扶着白须，眼底一片清明与满足。
站在他旁边的另外一位长老却是阴阳怪气的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又像五十年前那样，闹笑话也就算了，最后连天镜殿都烧没了。”
“眀修。”大长老看了眀修一眼，“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是。”
“走吧，都过去看看。”
白洛倾望着久久没有消失的金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就应如此。”
她出声惊醒了李玄霄，把酒葫芦一扔，“我的姑奶奶，你……你……”
白洛倾翻了个白眼，“师傅，你这样我会折寿的！”
李玄霄可不管这些，一把拉住白洛倾，“先不说这些，走，赶紧离开这儿，否则等下那些老东西来了，想走就麻烦了。”
“老东西？”白洛倾扫了眼李玄霄，被他称为老东西的人，也就书院的长老们了。
在李玄霄的催促中，两人回到了别院。
“我还以为你是真疯了呢。”走进别院，白洛倾就把从集市上带回来的熟食摆出来，熟食都用特殊的食盒装着，拿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闻着这香味，李玄霄口水都快滴地上了，再把那上好得烧酒往他面前一搁，这老头立马就没之前那副逍遥高人的姿态了，抬腿就坐在凳子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准备动手开吃。
白洛倾一把打掉他的手，“去洗手。”
“还讲究这些。”李玄霄撇了撇嘴，不满的捏出个水决，把手倒腾干净后，这才撕下一条鸡腿，“如果我不疯，晏小子能活到今天？”
原来如此。
白洛倾也慢条斯理的扯下条鸡腿，“果然应了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李玄霄不动声色的把放在白洛倾手边的卤牛肉是顺道自个身边，捻了一块，喝了口烧酒，“这滋味真不错！话也很不错，小丫头你也很不错，能看出那石碑上的门道，还能领悟到祖师爷的炁，了不得啊小丫头！”
“这样夸自个徒弟，也不害臊。”
李玄霄一捋自个头发，颇为自得，“我徒弟这么厉害，夸几句咋了？”
白洛倾嘴角挂着莫名笑意，“我的好师傅，貌似从我入门到现在，你还没教过我什么吧？”
所以，你丫的有啥好嘚瑟的！
李玄霄哈哈笑了两声，旋即沉下脸，“小丫头，从今天开始你才是我的徒弟。”
白洛倾翻了个白眼，提起李玄霄的袖子一抖，那些卤牛肉就跟下雨似得落了吹来，“别以为你是我师傅，我就能原谅你这偷藏卤牛肉的事！”
李玄霄瞪大眼睛，他这藏东西的手段都练了十多年了，就是在和那些老头一块的时候，眼睛贼精的这么精，都没能看出来，这丫头是怎么看出来的？
和李玄霄聊到大半夜，白洛倾才回房休息。
“天镜殿的传承？”到了屋里，小黑就蹦跶出来了，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问白洛倾究竟有什么感悟。
“感悟……”白洛倾脑海中回想着当时看到的那幕，仔细琢磨着，说有感悟也有，但要她说个所以然出来也说出什么来，那感觉很是玄妙。
“或许是你境界不够。”小黑很是确定的说道，“正如李玄霄说的，你还是天玄院唯一一个领悟到天玄院祖师爷留下的传承，前所未有，后也可能无来者，这条路还得你自己摸索才行，东方长月，这个人我也有所耳闻，比起他来，李玄霄，晏清樾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还有，李玄霄为什么那么着急离开？天镜殿的传承恐怕并不想他说的那么简单，他是为了防止东方长月传承被你得到的消息泄露出去，你别看他之后一脸平静，其实心里早就波澜壮阔了。”
“是惊涛骇浪吧？”
“不过小丫头，最值得我惊讶的是，你居然如此平静。”小黑操着一口稚嫩的声音，老沉沉的说道。
白洛倾切了一声，躺倒在床上，望着头顶看了很久，“睡觉。”
闭上眼睛，白洛倾心中默念，楚楚，我又变厉害了，等你回来的时候，就换我保护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