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一道道星门,花错终于脚踏实地,落在了令他极有归属感的风域土地上。
落足点:风之陌西北方百里外的一座小孤山北面。
按理说,他其实应该直接回到风之陌王城的,但这些星门是在大陆各域异变的前提下而应运而生的,建立得不免有点仓促,再加上这几年来,星门深处,地壳频繁,致使传送有误,这样的问题积少成多,久而久之,渐渐有了这样谬之百里的结果。
但百里之距,对于花错这样的修为境地而言,却完全不是问题。
一面终年不会冰结的偌大水泊呈现在眼前,花错欢呼雀跃:
“是失落湖,我回来了!嘿嘿,我去湖底走上一遭,看看还能邂逅灵鲤赤彗不?”
花错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胸前的若玉佩淡淡流旋辉光,在花错穿行之处辟水,形成一个甬道来。
湖底毒瘴不断弥漫过来,一大群健硕的异鳞水蛟见猎心喜,气势汹汹的扑将过来,就要将花错撕碎,一饱口腹之欲。
花村视若无睹,缓缓踏行,趴在他肩上死猪一样酣睡的小镰蓦然醒来,人立而起,阴森可怕的狠辣目光环视四顾,扫向这些不知死活的贪食怪物。
呼啦呼啦!
所有的异鳞水蛟忽然两股战战,软绵绵的瘫倒在甬道两侧,眼里充满了卑微臣子朝拜帝君的敬畏之色。
花错一瞥得意洋洋的小镰,伸出手指弹了弹它坚硬的脑壳,骂咧道:“德性!你这样盛气凌人,会没人喜欢你的,不想变变天煞孤星就要温和点,韬光养晦,不能太过锋芒毕露……噢,对了,那赤彗对我可有救命之恩,一会你可不要鲁莽,吓到了人家……小镰,不能吃!快放下!这就是赤彗,你不能吃它,你再放肆我可要帮带回牧野篮田了……”
花错正心重语长的训诫着,忽然看到小镰目露馋色,从肩上飞一般扑出,忽的摁住了一尾遍体通红的大鱼,直吓得他肝胆俱裂,连连出声叱责阻止。
小镰用锋锐的巨镰控制住赤彗,抵死不放,直到花错冷喝着要送它回牧野篮田,这才龇牙咧嘴,低低的咆哮一声,悻悻然收回了巨镰,无精打采的回到花错的肩上。
花错箭步上前,检查一番,见赤彗无碍,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气又怒,对着小镰劈头劈脑批了一顿,见它耷拉着脑袋,蔫坏了一样,又有点不忍心,安抚道:“好了好了,知错就好,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
赤彗受了一惊,对着花错摇头摆尾,打了个招呼,就连忙远远的闪到一边去了。
花错无奈,钻出湖面,再次缓缓步过浸有赤沙细浪的湖边小凉水,踏过小孤山,缓缓走在那条通往风之陌的蜿蜒小径上,心中却想起了数年前那个声音悦耳,宛若百灵歌唱的黄衣女子。
那一路的嬉笑怒骂,那载歌载舞的风情,那溘然长逝前的款款情深,都如同不可磨灭的烙印,镌刻在少年的那一颗玲珑心中。
因为走得缓慢,所以渐渐看到山野上盛放得正艳几支娉婷的天堂鸟之花,招展着,摇曳生姿,落在花错的眼里,一会儿幻化成黄裳的模样,一会儿又幻成蓝若水的模样。
尽管他后来终于知道黄裳,焰煠她们,就是蓝若水体内一魂,篮子活着一日,她们就绝不会真正逝去,此时陡然故地重游,内心还是不禁触景生情,黯然神伤。
黄裳与篮子是一命数体,阿姆女侬自然就是师娘素水了,所以,黄裳之殇,到底还是师娘为了成全小师妹的蓝鸾之力觉醒,刻意而为之罢了。
早已明白了自己身份的花错,此时不禁抚摸了几下肩膀上呼呼大睡的小镰,暗暗一声叹息。
对于这些事情,以及这些事情背后的隐藏的信息,甚至黄裳对自己的遗言,其实也有了几分隐约的明白。
算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花错心一痛,揉揉眼睛,凑了过去,站在那几朵花的面前,意欲将它们掘起,用纳戒随身栽种,想了想,又收回了工具:
“它有它的特定生存环境与独立的生命追求,一定不会喜欢被人圈养的,就让它在这漫漫荒野,怒放芳华吧!”
被他数落得无地自容的小镰,找到了心里平衡点,人立而起,倒竖巨镰,鄙夷不屑瞅着花错,哼,多愁善感无事伤春悲秋的贼猴子!
花错扭头望去,见它老气横秋的模样,心中郁愁稍缓,又是一弹它的脑壳,揶揄道:“小镰,你明明就会说话,非要憋着,你就不怕憋出内伤来?”
小镰漠然的翻了翻白眼,趴下去,继续呼呼大睡。
花错调整了一下心情,又望了望墨渊方向,终于举步往当初两面峭壁之间那条羊肠小道走去。
“这两面,果然是妙音之壁!能够模拟诸般声音,以及调控音色、幅度、升降、分解、重组,甚至激发外界共鸣或打乱节奏的奇物!”
花错修为大增,已能看透峭壁上的云霞以及那些岩石的本质,一下子就看出它们的虚实来了。
“看来这里也是山百乐的所在地了。”花错明白过来。
绝鸣琴原就是幕夜所有,便是素水手上传出的,所以才会在黄裳身上携带着,其余什么山百乐一百只雀鸟的故事,也不过就是建构起黄裳一个俗世身份,忽悠世人的幌子而已。
走到尽头,踩在悬崖处,学会了雨游术,自己都会塑造风漩穿越云霄的花错,明白了夜雨声崖的成因。
两面峭壁相靠过近,中间又幽深黑暗,雾气升腾,就成了氤氲的缭绕云彩,但处处石质,空气里缺乏让云霞结核形成布雨的尘埃,有人在悬崖边上惊呼时,充沛的声波替代尘埃成为云霞结核,就会下起倾盘大雨来!
“嗨——我又来了!”
花错一提丹田之气,果然有大雨倾盆而下, 仗着雨游之术他很快就攀升到了悬崖峭壁的上巅。
左边是昔日半凡与不清潜伏过的地方,岩石冰冷,很是阴森。
右边几棵大树,大树中间两间简陋的木屋,一间门户紧锁显是已经无人居住,另外一间,门口敞开,屋顶烟囱里正腾腾的冒着烟,有芬芳的饭菜之香到处弥漫。
屋子边上布置有菜畔,种着各种各样的灵植。
有饲养场,除了普通家禽之外,还养着不少珍稀的禽鸟与畜牲,两个傀儡木偶——一对笑容可掬的老人家,正在来回走动,笑笑闹闹,勤勉的在岩巅之上锄种着春华秋实,对于花错的到来,也浑不在意。
在木屋子的边上,放着一排下去若干个鸡窝,有几只老母鸡,许是刚刚生下了鸡蛋,正在咕咕哆咕咕哆的叫得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