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准备休息的时候,轩辕破在一处澄澈的水潭边上打尖洗尘,自从手下所有的修士离殇,他就一直郁郁寡欢,愁云惨淡。
文恭远远的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轩辕兄,这两天可还习惯?”
有别于多伦的阴骛深沉,文恭脸上的真挚是源自内心的那一种,轩辕破心中一暖,拱拱手,恭谨道:
“劳五公子费心了!前日公子亲自率领侍卫,掘地三尺,让我那帮兄弟终于尘归尘土归土,轩辕破再次谢过了!”
绝大部分土修,秉持着后土为尊,死者长已矣,尚可藉借黄土的伟力,重入五行轮回,所以很是注重入土为安的做法。
文恭摆摆手,道:“不必客气,你我如今已是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
轩辕破有点哽咽,望着文恭,道:“五公子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尚未是合作关系。”
轩辕破刚吃了大亏,甚至也知道,很可能就是多伦作为,若非感念文恭厚葬自己手下那帮土修的恩情,他也不会短时间之内便轻易就范,对多伦倒戈。
文恭笑了,道:“我侯府作为火域大族,素来秉承礼敬友邦睦邻的做法,我火域崇尚火葬,而您们土修崇尚入土为安,即便是仅是作为路人甲经过,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这样的事情的。我也相信,轩辕兄是性情中人,若是感念我今日所作所为,他日看到我火域修士陈尸野外,不妨不吝同情,将他们浴火而葬,去往极乐,便是对我文恭的感恩了。”
轩辕破没再就这个话题延伸下去,他看了看文恭,又看了看远处蹦蹦跳跳,不时释放契约灵兽与手下侍卫打闹成一片,乐呵个不停的怜香,忽然压低了声调,问文恭,道:
“五公子,轩辕破听说,数百年前,这炎炎火域的王者不是八荒那一系,而是你父亲七玄这一支,所以,直至如今,你们族里的公子哥儿,小姐们,仍保留着小侯爷,小郡主的封号,这是真的吗?”
文恭脸上忽然显出愤色,看着轩辕破,用一种冷如刀锋的语调,咬牙切齿的道:“多伦果真可恶,竟连这等利害攸关的事情,也轻易跟你们说了。难道昔日父侯栽的筋斗还不够大,他竟然还敢对王族之位妄存歹念?”
说着,文恭忽然欺身而进,寒光刷的一闪,一柄锋锐的短刃便已经架在了轩辕破的颈脖之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提这样的话题,就不怕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取你性命?”
龙有逆鳞,触之则怒,怒则
在轩辕破眼里,素来隐忍文恭,此刻一伸手就是利刀子,他不由吓了一跳,登时冷汗直冒,迭声道:“怕,怕!五公子且慢!”
文恭叱道:“竟敢在我面前说如此居心叵测的话,是要将我侯爷府置于死地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轩辕破壮着胆子,压低了声调,道:“我确实有话要说,但又怕五公子不爱听,听了愈加生气。”
文恭又气又怒,不禁大声斥道:“感情你还有更加不臣的话语窝藏心里?”
轩辕破叹息道:“俗话说得好,龙生九子,迥异有别,看来此话不假,你与你二哥,无论是作风还是处事方式上,确实有天壤之别。”
文恭哼道:“他是他,我是我。”
轩辕破不无揶揄的道:“是啊,他是他,你是你,他阴骛暴戾不择手段,你也隐忍暗伏,伺机而动,哪有半分明王后人的质素?”
此言一出,文恭脸色大变,忽然捏紧刀柄,压紧他的颈脖,冷笑道: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许多?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轩辕破梗着脖子,双眼一闭,很是大方的道:“有本事你就切下去,反正我们瀛丘之人,就一个态度,有刀子加在脖子上的时候,是绝不会说任何心里话的。”
此话一出,文恭脸色微变,手中的短刃当即收了回来,注视着他,道:“瀛丘?你居然是瀛丘之人?”
轩辕破懒洋洋的蹲下身去,鞠了一捧清水,洗了一把脸,又极其惫懒的倚在水畔的一棵巨树上,这才心满意足的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堂堂土修,若没有特殊理由,会不远千里迢迢,背井离乡,与你们火修这么险恶的人打交道?”
听了他话语中,对火修不加掩饰的悻悻之意,文恭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大有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之意油然而生,道:
“你这话中听,火修确实险恶,就连我,活了这十多年,也觉得疲惫不堪了!”
轩辕破反倒愕然了,有点唏嘘的道:“真没想到,你堂堂火候五公子,居然也有如此觉悟?看来我之前果然小看你了!”
文恭苦笑道:“听了你这话,我倒也确信你是瀛丘来人了。”
顿了顿,文恭又道:“既然你来自瀛丘,那有些话也不算你僭越了。父侯曾说,我们一系,与那赤氏八荒本出同源,而且是王系正统,而域主的继承权也在我们这一系,后来因为最后最后一任明王处事有失,才会导致域主旁落,被旁系攫取。后有预言,当世间再有人可以控制火灵真息,再证明王之位时,便是我们侯府一系重获王系大权之时。”
轩辕破道:“我瀛丘先人,深受明王恩惠,因为笃信这个预言,立下祖训,令后人务必在在后世明王证位时辅佐周遭。也不知是何人作祟,有言论传出,现世已有秉承明王命格之人临世,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么多,才会出现在这片火热的土地上。”
文恭皱了皱眉,有点狐疑道:“但我还是很不解,你既是瀛丘之人,多伦与你合作,这合情合理,但为何在这灵兽窟里,又毅然决然摒弃你?这一点似乎完全不合乎情理!”
轩辕破剜了他一眼,道:“你当真不明白?”
文恭点点头,很老实的道:“我是真的不明白。”
轩辕破正色道:“这是因为,我们瀛丘之人,只会扶持命定的后世明王,但多伦所作所为,叛经离道,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为世人所不齿,焉能是那明王临世?”
文恭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轩辕破淡淡的道:“你当真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文恭道:“你们之前帮着多伦对付我们,想来也不是出自本心,多半留有余地,所要做的事情,不过是确认,既然多伦所作所为,与明王之位不相称,所以你们转移了目标。”
轩辕破沉默了一会,又问道:“还有呢?”
文恭深深的看了轩辕破一眼,才接着道:“还有,即便对我,你也不过是持观望态度,若果有一天,当你终于能够确认,我的文恭,侯府五公子,也没有明王命格,无缘明王之位的时候,想必你也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