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不答。
他反问道：“我问你，玄门太玄殿，戒律殿，二殿的弟子，自动请缨，去往风之陌淘金堡地带，那些自命高清，与世无争的玄门长老们为何都一致通过？”
不清道：“你可能还年轻，不太了解玄门这个神秘门阀的运行原则，其中之一，就是万法自然，各安天命。”
对于他的一再倚老卖老，暗影也不以为意。
他笑了笑，道：“对啊，有缘巧得之，所以他们一直放任弟子们外出历练，撞取自己的机缘。”
不清又点意外，看了他一眼，哼道：“想不到你居然知道得不少。”
暗影又道：“所以，在我回答你那事为什么与玄门拉扯上关系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不清疑惑的看着他，道：“又有什么玄虚？”
暗影道：“听说你昔日师拜太初，而他素来在玄门之中，素有伯乐的赞誉？”
谈到了自己一生最最敬重的人，不清的脸上，不禁敬仰之意洋溢，道：“当然，他老人家眼光独到，对世间诸般人才，可谓是一眼识别。”
暗影又问道：“那你再想想，他老人家一生之中，最引以为豪的两样东西，除了这手伯乐之能，还有一样是什么？”
不清忍不住吃惊的看着他，道：“看来我果然小看了你，你小小年纪，居然对玄门知道得可谓不少，没错，还有一样，就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躯甚至在微微颤抖，脸上忽有痛苦之色现出。
暗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替他回答道：“没错，还有一样，就是具备无影潜行天赋的天地珍兽：白猫猿。”
顿了顿，暗影又接着道：“白猫猿，毛色洁白，似猫似猴，样子呆萌可爱，力大无穷，行动迅捷，它身怀奇能，非但自身能够无影潜行，更可以助人进入潜行状态。”
不知为何，不清的脸上已是一片黯然，口中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暗影又道：“想是当日地下世界之下的无影之人，便是你那最最尊敬的师尊太初吧？”
不清的脸上忽然露出可怕的潮红之色。
他怒道：“怎么会，他老人家当时若在，岂会坐视一干弟子无声无息的逐个逝亡？”
暗影冷笑道：“怎么不会？玄门七大长老们，仿佛亘古存在，修为极高，除了主管观星台，预言大世凶吉以外，本就对死生之事看得极淡，信逢万法自然，生死有命的法则。”
不清道：“可再怎么说，那么多人，一个个的逝亡，就在眼前，我绝不相信他会袖手旁观，毫无作为。”
“只要腹腔之内有一个血肉铸就红心，只要是个人，就绝不忍心。”他重复。
暗影的语气更冷，道：“所以，当初他在诸多的战争遗孤之中，一眼就选中了你，带走了你。可其他孩子呢？”
不清的眼中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红线，他微微垂了头，喃喃的道：“这个…这个…”
他已说不出一句话，虽然彼时年纪尚小，但他心里还是隐隐记起了当初那个场景。
师尊一眼看到了他，哈哈大笑的抱起他，然后偕了白猫猿，祭出法宝，扬长而去。
暗影就道：“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你总应该明白了吧，因为惜才，所以你师尊暗暗出手，护住了诸人中天赋绝佳的你、半凡，甚至还有肃元的记忆，是为了防止生命有缺，他日会在晋升大境界时形成心魔。”
顿了一下，他沉声道：“我敢打赌，肃元也一定没有失去那一段记忆。”
不清莫名的沉默了。
暗影说得不无道理，他果然无法言之凿凿的说肃元已失去了那段记忆。
说到这里，暗影忽然意味深长的道：“而我听说，盟主每年都有那么一两天，会去往太玄殿，会晤太初真人，不知道是也不是？”
不清道长的嘴巴忽然紧紧的闭了起来，似乎再也不愿意与他对话。
顿了顿，暗影又道：“如今的观星台，是玄门大长老——守源殿的太一真人当值，而他，不久之前，似乎去了几次风之陌淘金堡地带，来回的徘徊在潜龙山脉，据说有了惊人的发现呢，据说某一个静夜，那静寂的峭壁之上，却忽然袅袅的升起了黑白黄三色异光，由淡而浓，然后层峦尽染，辉映得山巅都熠然生辉，竟似乎有几分莫名的天地异宝横空出世的气象。不知道你对这个感不感兴趣呢”
说话这段话，暗影哈哈大笑一声，就再也不看不清一眼，转身就跨出了大厅门口。
当他大笑，当他转身，当他跨步，当他远离，他的嘴皮子还是在动着的。
当不清抬首抬眸时，眼前早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但暗影最后所说的那段话，极其轻微的话语声，还是伴着笑声，伴着和风，缓缓的递送到他的耳畔。
那么轻微，落在不清的耳畔，还是太清晰太清晰了。
清晰到，只字不漏，全部被他所捕获。
那段话，他说：“你说你老，你说五百年了你对很多事情感觉清淡，那么，那位姑娘，姓晏名舒的，到如今，讯不传声不闻的，你对她的记忆，是不是很淡很轻了？而我听说，药祸前数月，你师父那只怀子的白猫猿已经分娩，而猫猿幼子之血，可以模糊容貌？”
不清道长再次愣住，呆若木鸡，颓然坐在交椅上，久久作声不得。
猫猿幼子之血，可以模糊容貌？
一些特殊的场景，一帧一帧很奇怪的特写，忽然又回来眼前。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清道长忽然心乱如麻。
他忽然想起了地底世界里所见的那些个女子。
还有那个神秘的焰煠。
身材曼妙，婀娜多姿，然脸如迷雾，任人如何穷极目力，都始终无法得见真容。
会是这个原因吗？
那个人，会是她吗？
昔日玄门弟子虽多，却数她的修为最为神秘而古怪。
多年来，玄门早已没了她的音讯，仿佛早已沉没死寂。
会是她吗，至今讯不传声不闻的那个人？
小舒。
“小舒。”
不清忍不住老泪纵横，轻轻的，却不胜情深的呼唤着这个名字。
然后，他那双泪水婆娑的眼眸，又紧紧的盯着大厅门口，暗影离去的方向。
这个暗影，除了与盟主关系特殊，又究竟有着什么特殊的能力？
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多得可怕。
他的信息，似乎多而广泛，深入，并且不失灵通，极具时效性。
要做到以上几点，就算时间再多，以一个人之能，也终究是力有不逮的。
一个人不行，甚至几个人也完全做不到。
莫非他竟然有着一个大得可怕的信息网？
他的手底下，是不是有着无数神秘的暗盯哨子，在大陆各域积极活动，并且时不时汇报与他？
他的野心当然不小，他所图甚大。
之前，他原以为他只不过是个野心极大的竖子，不足以谋。
如今看来，他居然真真看走了眼。
他，真的是他最最合适的合作伙伴吗？
他真的可以给到他那个他所想要的结果吗？
只是，小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