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燃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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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理想叠合

雨已过。

天已晴。

天地间早已经没有一丝一毫那“生生造化茶”的余芬。

风雨虽然将小屋作了个对吹,却丝毫未能动摇它的任意结构和形状。

当风雨止息,它瞬间又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还是那么的古朴雅典,似乎风雨雷暴的恣肆,不过如梦泡影。

它们对屋子的作用,在风流云散的同时,已全然格式化,重置归零。

白采尧已经歪偏着小脑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不彰地弥漫出一种神奇气息的湖畔雅居。

作为一名陶醉于奇门异术的资深少年,这种具备自我还原质素的屋子,它内里蕴含的奥义,当然是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中年汉子何其善于察言观色,早已默默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不知为何,他已在微微颔首,朴素而平凡的脸上已露出一种奇特而欢快的神色。

九人享受了一番这旷古烁今的奇茶,身上的境界瓶颈,居然已全然松动。

所以他们都已经在蒲团上盘膝坐下,默默运气周天,内视己身,稳定气息。

中年汉子脸上声色不动,心里却十分诧异,暗生警兆。

虽说雨过天晴,屋舍无碍,但自他神隐此地,何曾遭遇过此等气象异变?

他这类冬眠的蜷缩日子在碧湖翠居已经绵延流淌了无数时日。

日里来暮了去的种花植菜之清瘦时日把整颗心都洋溢得满满当当的,出奇的淡定的心境滤去了世事尘务的大悲喜,轻吟浅笑早已成为生活的主旋律。

但他明白。

再怎么美好,再怎么依依不舍,这神隐生活终究也是会有它的尽头的。

这和自己生命中其它任何东西都没什么两样。

细算来,那一时机即将成熟,这天地大变在即,什么诡异也不足为奇,只希望最终能够诸事顺利,勿要多生枝节之变才好啊?

只是当初,那个冰静优雅的翩翩的云端女子最终化成了纷飞花无痕,可惜,身无痕却空余恨。

不过,纵然千艰万难,又焉能有丝毫退缩?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又有故人遗愿,自己怎能辜负故人之托?

唯死而后已罢,人说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此番成仁成义,极尽人事便是。

一念及此,他心中大定,再没有丝毫的诧异和不安,漫长的岁月的潜修。

终究还是给了他极其丰盛的心力,足以抵受眼前一切猝然变故的冲击。

他已经悄无声息的把那九位默默打坐的少年男女打量了一遍。

这些孩子们。年纪轻轻,但筋骨和天赋俱为上乘,打坐时均呼息细致绵长,大有气吞山岳之势。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而其中似乎又以青木、姬三土和篮子三人尤为特别。

那青木气息渊深,神采俊逸,隐隐有几丝霸气侧漏,竟似触摸到了极灵之境。

姬三土年纪尚幼,资质和气度竟不在青木之下。

中年汉子凝视着他的时候,心里仿佛忆起了一个年岁久远,但从没从自己心生消逝的特殊形象。

他当然已经看出来了。

眼前此子的性子端的是坚韧隐忍,当真难能可贵。

青木与三土,两人一时瑜亮,竟然生于同一时代。

他看着两人,心里忽然开始喟然长叹。

想当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那个时候,也有那么两个人,他们天纵骄姿,亦是轩轾难分。

如今眼前二人的面相特征和命线走向,和旧时人多么惊人的相似。

世事繁复。

但旧时今日,他所能见闻的事情,是多么的相似,竟鲜有出奇之事。

当他目光扫上篮子时,见到她容若烂漫,但内心似乎总有一股不屈的漠然,似乎生性不争,但终究要莫可奈何的坠入世间种种纠纷之中去。

但她的脸上却宛若罩着了一股远观如在,近看却无的朦胧气息,中年汉子自恃自己的星相卦术已臻佳境,居然看不透这一层淡薄的朦胧气息。

中年汉子一时恍惚,似乎忽然便深深陷入了自己心生内化的万象世界之中……

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他目光悄无声息的在其余六人身上扫来扫去,最后终于稳定在白采尧和更水柔身上。

青木、姬三土和篮子三人资质虽好,但脸上福线复杂繁复,一生必多有反复变幻,却不是自身剑道和那灵族隐脉衣钵的最佳传承,真是遗憾。

后天无常,几近每个人到了最后都要走他自己的路,际遇,秉性,福祸,这终是他们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自己倒也不必道破。

这两小娃娃性格清浅单纯,资质和悟性也是上佳,自是最适合不过了,但未知他们心意如何,能否好好承下这机缘?

中年汉子暗暗对着打坐中的九人思来想去,一双锋锐的眼眸,竟已经将他们的秉性资质和未来预景看了个八九不离十,并为自己身上两门绝世艺业物色好了理想的传承对象。

时间无声无息消逝。

满厅子的安然气氛,忽然被丝丝屡屡的幽幽暗香所惊扰。

诸人从长时间的打坐中挣身出来。

此时夕阳西下。

暮色已四伏。

四下渐呈静暗。

中年汉子却已不在大厅里。

九人睁眼就看到了一桌子的红红绿绿。

此时木几之上,居然摆满了花花菜菜,似乎正从菜圃里采摘来的,瞧着端的是可口诱人。

九人不约而同的扭了扭头。

他们扭头当然是在看外面圃子里的植物。

但这一看,他们的神色又变得有点微微讶然。

如此风狂雨骤,那幕天席地的,满圃子的花花菜菜,居然和屋舍一样,竟受到没有丝毫的损失。

倒是他们这些万物灵长,如此的脆弱堪怜,如此的不禁风雨。

他们生来本就是很有点自负的青年才俊,但此时都感觉怅然若失。

人对自身的卑微感,一旦达到自知自制的境地,大概偶尔也会涌上来一些这样的怅然之感。

就在九人脸上都很有些黯然无光的时候,中年汉子已经提着一网兜鹅卵石走了进来。

见他们已然调匀完毕,他已爽朗的便招呼他们自便食用摆在桌子上的花花菜菜。

而他自己,转身却推门进了右侧的内室。

大伙面面相觑,莫非这神秘高人也和小呆子一样,总喜欢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眼前那些花花菜菜,着实过于特别珍稀,当然是是精气神的上佳大补。

所以他们很快就开始笑逐颜开,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畅谈江湖轶事。

氛围融融,笑声不绝。

九人食用完毕,又把桌子细细收拾一番。

饕餮以后,不整理不拾掇绝对是惰性和负罪感的来源,此时此地,他们可都愿意做长辈眼中的乖巧孩子。

时间又是刚刚好,恰好迎合了中年汉子自内室推门出来的那个当儿。

时间精巧到了一个如同设定的程度。

在中年汉子的日常里,似乎该做什么,不过做什么,都是经过和严谨的事前设定。

他的时间和轨迹,都毫不累赘,合理到了一个异乎常情的境地。

是个人,本来做事就难免会有偏差。

理想模型在现实在永远无法完全抵达,只能无限接近。

但中年汉子在时间和效率方面的理想模型上,似已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十全十美的境地了。

他的言行举止,生活作息,待人接物,所有的时间,都把控的这么精巧和充分,何时何地何事,环环相扣,恍如程序设定,几无差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