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行客斋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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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归来路

既然司律长老决定了洛绯的事情由他去说,那他们就可以将洛绯带走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洛臣心决定等到洛绯恢复一些,就带她离开。龙渊剑灵有些不放心,担心她现在灵魂没有融合的身体不能够接受御风而行的冲击。

不过洛绯一直坚称她没事,所以洛臣心便说等到她恢复一些,能够行动自如的时候,再带她离开。

洛绯显然是一刻都不想在洛家继续待下去了,是以很努力的在活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尽快的恢复过来,而几人就在一旁等着,直到太阳即将下山,洛绯才能勉强算是自如的行走。

期间凌启知道洛臣心还没走,还叫人送了饭菜过来,不过梅渊和顾安都表示自己不想吃,龙渊剑灵更是看都不看,洛绯忙着恢复身体,最后只有洛臣心一人用了一些,也所幸是凌启送来了饭菜,要是真的饿着肚子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洛臣心怕是也要饿出胃病了。

他们再一次走上了洛臣心带来的葫芦,升空的时候,几人都在地上看到了仰头而看的凌启,他朝着葫芦挥了挥手,目送着葫芦远去了。

洛臣心突然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每次她仗剑出行,似乎都没有看过自己的身后,是否有这个少年的影子,也许,这个影子已经存在了很多年。

回到行客斋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洛臣心迅速收拾了一个屋子出来给洛绯,然后就坐在柜台后面,安静的开始又一天的常规工作,画符纸。

行客斋自然是有洛家提供符纸的,但是这些符纸,没有一张,是洛臣心敢用的。符纸这种东西,只要一笔画错,就很有可能伤人伤己,而洛家里,想要洛臣心死的,想看洛臣心笑话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而这些符纸,都是洛臣心日常要用的东西,一旦真的出了事情,恐怕丢的就是自己的性命,所以每到有一寸闲暇的时刻,她都安静的坐在行客斋的柜台背后,画着自己的符纸。

眨眼之间已经是深夜,洛臣心画完最后一张符纸,正准备收拾干净桌子,将符纸收好的时候,抬眼却看见通往里间的珠帘后面,站着一个人影,正在看着这边。

那一头银发映着屋中的烛光,竟然让洛臣心会没有发觉。看来真的是,太习惯这行客斋里,有那么几个人了。

见洛臣心抬头过来,梅渊愣了一下,却随机走出了阴影里,来到柜台前,帮着洛臣心一起收拾桌上的狼藉。

妖类是不怎么喜欢碰朱砂的,尽管梅渊的修为很强,等闲的朱砂是伤不到他的,但是洛臣心还是首先就把朱砂收了起来,梅渊楞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的收拾起了其他的东西。

洛臣心将手上的符纸都放进了抽屉里锁好了,才抬起眼睛来,问道:“怎么还不休息。”

梅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准备睡了,但看到你这里还亮着灯,就来看看。”

洛臣心看他的样子,已经在那珠帘之后站了很久了,但是她也没有傻到去揭穿什么,只是道:“符画完了,我也准备睡了,明日还要起早看看洛绯有没有出问题,你也赶紧休息吧。”

其实梅渊这样的妖类,就算是不休息,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他和顾安却是在这些事情上出奇的一致,吃饭睡觉,甚至还学会了网购追剧,洛臣心有时候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只大妖,一定要学着人类的生活方式生活。

她没有问过梅渊,却是问过顾安,顾安却是道:“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在妖的世界里,天大的事情,不过自己的修为,每天的事情就只有修炼,修炼和修炼。”

他看着洛臣心的脸,突然笑了一下,“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人类明明只有百年的寿命,为什么却有很多人不认真的修炼,甚至没有什么目标,只会这样庸庸碌碌的看着电视电脑度过这一生。”

“但是我现在才明白,人类的生活,虽然每天要经过日升日落,却着实的比妖类一眼千年的生活,精彩多了。你们可以想着这一天的三餐,想着今天要去做什么事情,想着工作以后回家是否有人等着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妖类所没有的。所有的妖,都只会闭关修炼,不知日月,而等到再出来的时候,世事变迁,也就更没有意思了。”

他看见洛臣心惊讶的看着他,仿佛是不敢相信一般,最后只是笑了一下,道:“或许每个妖类都有一颗做人的心吧,所以才会在自己修为提高的第一时间,便化形为人,人类的情感,是每一个妖类都想要有却又望而却步的东西。这些没有经过这些东西,我们的修为不可能提升,但是最终的成功,却是要抛弃这些东西,有的时候,天道对于人类,实在是太过眷顾了。”

洛臣心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漫漫迢迢的千百年里,无情无欲的的生活下去,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但是人类有选择,他们可以选择不去修炼,寥寥百年了此一生,但是妖类,他们还没有懂什么是修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炼了,灵智的开启,也是为了让他们得到继续修炼的筹码,他们,就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大多数妖类,是由动物植物通灵而成,能够等到通灵时刻的生灵,早就已经比同类活得长了很多时间,这段时间之内,他们的亲人,早就归于尘土。所以说,修炼的路上,是孤独的,若能偶尔有一知己浅浅相交,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幸运了。

等到真的得道之后,太上忘情之时,再是深交的人,都会因为境界的不同,再也遇不到一起,毕竟修炼大成这种事情,是需要机遇的。

所以他们,只能这样孤独的走过自己漫长的一生。而像是九尾狐这样妖界的大族,算是有着比较好的了,虽然说最后还是免不了六亲情薄的事实,但是能有亲人,已经算得上是莫大的幸运。

而人类这样有着亲人却是反目成仇的行为,比如洛家,他们是怎么都看不惯的。

梅渊抬头看了看洛臣心,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开口,洛臣心也看着他,直到他最后侧过脸,说道:“时间不早了,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洛臣心楞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道:“好,晚安。”

说着便自己推着轮椅走向了房间里,这一次,梅渊罕见的没有发挥自己的绅士风度,过来帮洛臣心推轮椅,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洛臣心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直到洛臣心关上了房门,他才挪开了眼睛。

梅渊也依旧还是没有去睡觉,他走到了行客斋的内院里,看着那一树开得十分艳烈有如一朵白色的云一般的梅花,最终是在梅树下坐了下来,仰着头看内院那四四方方的天空,目光中有些迷茫。

看了很久很久之后,他靠着梅树,像是对着一个老朋友一样,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一定有的对吧,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依旧记不起来,她的模样呢?”

梅树无言作答,一阵风吹过,那常开不败的花瓣簌簌落下,像是冬日的雪一般,纷纷扬扬撒了他一头一身,他却没有去拂,在树下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像是睡过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洛臣心的轮椅却是无声的出现在了院子前的走廊上,看着在树下闭目合衣的梅渊,也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明月西沉,她才默默的转动轮椅,走开了。

她不知道梅渊有没有真的睡着,但是看着梅渊今天的样子,她突然觉得有些担心,因为梅渊从来没有这样遮遮掩掩的时候,有时候就算是他不想说的东西,他都会直接说,自己不想说出来。

而今天,他吞吞吐吐遮掩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内情一样,只是洛臣心不知道,梅渊的过去太久远,久远到她不能触及,她也不知道梅渊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

要是放在以前,梅渊出了什么事情,洛臣心是不会管的。因为在行客斋,多了是这样的有故事的妖灵。比如阿月,比如石云。然而现在,这么大半年过来了,梅渊和顾安,洛臣心早就已经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伙伴,在这一瞬之间,她的确是有些担心的。

所以她还是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了,却没有在梅渊的房间看到人,直到走到这里,才看见了坐在梅树下的他,莫名的带着一丝落寞。

可能很久以前,梅渊也曾经遇到一个人吧。

放下这些疑虑,洛臣心回到了房间里,掩上门熄了灯,便沉沉睡去了,这一睡,就是第二天的清晨,被顾安的拍门惊醒的。

顾安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着急,洛臣心连忙起来,以火箭一般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