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一次幻象的抵达
为了抵达那座边城
他不止一次地动用了
泛黄的经卷，发霉的石碑
贫血的修辞，以及一个巫师的梦游
和蹩脚的幻术
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甚至动用了一座“安放倒影的湖泊”
时光深处临时朝代的古老星辰
动用了命运的刀刃上
血迹斑斑的寒光，大地深处沉默的骨殖
这百无一用的书生
彻夜都在敲打一块铁了心的月亮——
这命里的风暴铁蹄，黄金肋骨
他妄图用语言的巨锤，灵魂的铁砧
锻出一把幻象的钥匙
此刻，他已疲倦至极，睡意昏沉
这是他所不知的——
那明月突然高悬暗夜
帝国之门訇然洞开
而灵州城里灯火如梦，有如
蝴蝶缠身
遥望水洞沟
爱人啊
这里一定存放着我们的前世
十万只野犀在雪中狂舞
十万只豹子在月光中沉睡
苍穹在上
大地深处埋藏着致命的力量
而那光阴的洪流不舍昼夜，一路向东
这些遍地奔跑的石头
曾见证过我们的欢娱
和隐痛，我曾倚着门框
盼你平安归来
我曾头戴野花
为你而开
爱人啊，你可曾看见——
今夜，穿越大地深处这幽暗的河谷
劫难已经远去，道路两旁野花盛开
你看我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
正嬉戏着一路跑来
水洞沟记
中巴车在空白的纸页上
疯狂地奔跑。我听见
工业时代的神兽
颤动着陈旧的肺叶和
乌合之众的心跳
沿途是社会的雪和煤屑
弥漫祖国的纸页和
一座森林的心血
遍地皆是碎裂的石头
仿佛一个古老族群的咒语和悲怆的铭文
远处是1200万像素的乌云
更远处，轮回的风暴正在集结——
欢迎各位来到三万年前
华美时代的前夜
在这里，你将有幸亲眼目睹
野犀在意念中诵经
豹子在月光下放生
而鹦鹉抽空复习爱情，练习嗓音
车过白芨滩
像一件被遗弃的旧衣裳
浑身打满了荒草和兽骨的补丁
其实，这海一样的沙漠
更像一个破旧的面具
在今夜的星空下
泛着孤独的光
鸟雀飞累了
虫豸也累了
连野风都细若游丝
走了这么远的路程
我却越来越爱
这被时光遗忘的沙漠——
爱它滚烫的沉默，冰凉的焦灼
我的内心肯定也有这样一座
不为人知的沙漠
也许就是这流离失所的午后
它竟暗合了白芨滩
补丁一样的
孤独与沉默
磁窑堡断想
风暴卷走了证词
只留下骨头剔出的谜语
花瓣散落一地，犹如镜子
枯萎的回声，星辰的皮肤
渗出了背叛者的血
穿上绣满野花的寿衣吧
你这命里注定缺金的白袍僧侣
当失散多年的兄弟流落他乡
是谁，将一个朝代倾斜的背影
轻轻扶起，又是谁
将一个朝代风霜的脸庞
掬在手心，一再凝望
注：磁窑堡，位于宁夏灵武境内，西夏烧制瓷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