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牛撇捺文集·意识荒草(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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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文化大革命”的“功德”

“文化大革命”,又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发动于1966年,距今已有三十一个春秋;结束于1976年,距今也有二十一年历史。但短短十年的这场需打引号的革命或曰浩劫,需要今后的人们研究三至五代,甚或十代八代。

文化大革命被有良知的中国人外国人、政治学家历史学家称之为亘古未有的灾难、万劫不复的浩劫、历史进步中的倒退、人类文明中的耻辱,这都没有错,都是中肯的评价,都值得中国现在的人们和以后的人们去虚心地听取和认真地总结。

但话又得说回来,什么事情都要讲辩证法,对于我们的国宝国粹中的经典之作“文化大革命”,也理应如此。

冷静地想一想,“文化大革命”固然在毁灭文化、糟蹋文明、摧残人性、阻断进步等方面罄竹难书,罪孽深重,但还不是超群绝伦,无以复加。比起中外历史上的许多事件,“文化大革命”还有其不到火候的一面,有“功德”留存于世。

“文化大革命”的“功德”之一,是尚未像“红色高棉”那样,为了防止“帝修反”的轰炸、“帝修反”的袭击而取消城市,将城市居民在极短的时间里悉数赶往乡下农村,使城市成为一片片废墟。在灾难的十年里,中国人的一个重要任务或曰沉重负担,就是按照明朝人朱升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高论或曰古训,挖大大小小的叫作防空洞的土坑坑土洞洞,制造土地雷,搞防空演习,学习俄语,训练抓俘虏的技能,作应付新的世界大战的准备。那时中国人自欺欺人,自己吓自己的劲头可谓大矣,所耗费的资财可谓多矣,所耽误的正经事可谓无数矣。但很幸运的是,没有毁灭城市,没有将市民统统变成农民。比之“红色高棉”,中国人还没有绝对地与城市过不去。

“文化大革命”的“功德”之二,是尚未像某友邦那样,为了钳制和控制舆论,进而控制人们的大脑和行动,拆掉收音机上的短波,以及采取更多诸如此类的行动。那时的中国人,对于舆论是极为重视的。那时强调绝对的统一,十亿颗脑袋,只允许一颗思考问题,一切听命于“最高指示”。有不甘于此者,很可能被搬掉吃饭家伙。“文化大革命”时期虽然没有法律,但罪名却出奇地多,其中有一条,叫“偷听敌台广播罪”。因此罪而被批斗被专政被劳改被流放被枪毙的虽无准确统计,但为数确实不少。当政者出于及时发布“最高指示”“最新指示”以及“两报一刊”社论等等的需要,并未限制收音机的制造,也未限制收音机的功能,“文革”后期,还造出了黑白电视机,这给万马齐喑的中国多少留下了一点气息和生机。也为“文革”后中国电子工业和信息产业的发展留下了一定的余地。

“文化大革命”的功德之三,是尚未像满清政府的统治者那样,把一切科学技术视为“坏我民心”的“奇技淫巧”,加以限制和取缔,也没有像“义和团”的英雄们那样,演出一幕幕“烧铁路,把线砍,旋再毁坏大轮船”的活剧与闹剧。“文革”中虽然在不断地批判“唯生产力论”,批判“金钱挂帅”“物质刺激”,在高喊“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宁要社会主义的低速度,不要资本主义的高速度”,但生产的发展并未完全停滞。并未明确提出摒弃科学,消灭文化,不许生产。因此,“文革”十年,虽然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文化败落,科技凋敝,但毕竟没有完全崩溃,从纵轴线上看,还有一定的进步,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文化大革命”的功德之四,是尚未像秦始皇那样,将“儒生”们统统“坑”掉。“文革”中中国的知识分子就整体而言,是“革命”和斗争的对象,特别是高级知识分子,更是首当其冲。在科学技术、教育、卫生、文化艺术等等的领域,有才能有成就的知识分子绝大多数被作为“牛鬼蛇神”,被从肉体到精神进行彻底的“改造”。“文革”中被以各种理由迫害致死的“臭老九”“白专典型”不计其数,被从头脑中“洗”去知识和思想,只留下“分子”身分者也不计其数。被整得无所适从、人不人鬼不鬼、想从脑袋中掏出“知识”改变自己“分子”身分者,为数更多。从绝对数量上看,“文革”时整死的知识分子比起“焚书坑儒”时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手段上看也比那时丰富得多,但有一条,就是还未作从整体上予以杀灭的考虑,还认为知识分子可以被改造和利用,因此给“老九”们留下了一条可以苟且活下去的榛莽之路。这就为迄后的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民主富强留下了“火星”“火种”。

“文化大革命”的功德之五,是尚未像太平天国那样,只准领袖们有“后”有“妃”,不许老百姓男婚女嫁。那时的人们在“色”方面的觉悟似乎也一下子高了不少,结婚的年龄被从法定的男二十女十八改成了行政命令的男女均为二十八岁。如此一来,压抑不住情欲本能的少男少女们因为闯荡爱河欲河,而触动了行政命令网,而大倒其霉。“文革”中整人的一大法宝,就是所谓的男女关系。有多少人被挂上破鞋烂袜子游街示众,被判刑被杀头,不好统计。但是殊为“可贵”的是,还不象洪秀全那样霸道,未在“革命”中消灭老百姓的情欲和本能。这是非人道中的大人道了。

“文化大革命”的功德何其多,比如尚未像某些国家强令妇女戴上面纱,尚未像某些革命者那样取消货币,尚未像农民起义领袖一样称帝,等等等等。用一二三四五的办法去数,显然是小儿科,难以统计得全面,也难以表述得清楚。比较好的办法是就此打住,其余的功德,由读者去回忆、总结与体味。或者由哪位同好从自己的角度去进一步进行描述与阐发,以弥补我见识的不全与功力的不足。如此,可谓周全矣。

1997.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