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不用看,都知道是对赌协议的终止协议。
方译桓接过合同,轻描淡写地扫了几眼,正要说什么,只听到三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砰!砰!砰——
那人猝不及防,胸部连中三枪。
未来得及反应,直挺挺就倒了下去。
方译桓抬头,却看方良时从洗手间的隔间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方良时手里的枪,还冒着烟。
他笑着点头:“谢谢。”
方良时面无表情:“只是不想在干掉恬仲峰前,失掉我的战友。”
“亦兄亦友。”方译桓拉开门,顿了顿脚步,示意方良时先走。
经过刚才的事情,方良时自然对他已经完全放了心,立刻先行走了出去。三步未满,就立刻有两颗子弹齐刷刷地射了过来,准准钉入了方良时的膝盖!方良时一声惨叫,听来让人心下胆寒!他这才发觉自己落入圈套了,再要反身回卫生间,方译桓却早已从里面将卫生间扣死!
方良时死死拍着卫生间的门:“哥!哥!开门!开门——”
方译桓背靠在卫生间的门上,手紧紧拧住了胸口的衣襟。
门被敲得震天响,一拳一拳,仿佛都砸在了他柔软的心脏上。
胸痛无法抑制,仿佛世间最锋利的刀,在胸腔里刮,清晰得犹如亲眼所见,仿佛那白刃正一片一片地切开他的皮肉,他已无法忍受,恨不得蜷缩下去,在地上打滚。但他只是挺直了身子,努力抑制住颤抖。
而身后,方良时砸门一下比一下重,他的声音那么无助而凄厉,“哥——哥——”
一声一声。
“哥——救救我,求你——哥——”
声音一如小时候,只是那时候天真无邪,此时却走投无路。
——哥,你帮我组装变形金刚。
——哥,你帮我做作业。
——哥,我就玩一会儿。
——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他一口水一口饭照顾长大的弟弟,他在这世间唯一而仅存的亲人。
他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却只是瞪大了眼睛,呼着气,一声不吭,一言不发。
门后面,仿佛是临死前最后的臆语,又像是狠绝阴狠地质问:“哥——你忘了爸爸死之前跟你讲的话了吗?你想过,等你死的那一天,怎么面对爸爸吗?”
那是世间最粗糙而又温暖的掌心,握着他的手,喘着气,对他说:“好好照顾你弟弟……千万、千万不要让他坐牢……”
那是父亲最后的遗言。
“哥——连亲人都要谋害的人,终会不得好死——”
一字一句。
再也没了声响。
数十发枪响陡然响起——
砰!砰!砰!砰——
荷枪实弹的特警的脚步,如同雷霆万钧。
门外也终于归于宁静。
方译桓再也抑制不住,闭上眼睛,两行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良时,你不用再等了。
我很快就会去陪你和爸爸了。
再相见的时候,你们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都可以。
只是死之前,我必须保她平安。
必须保她平安。
门终于被打开,有人上前打算跟他交代什么,他一概也听不进去,只是呆滞地望着对方的高鼻子大眼镜,木然地点着头。
“Hey,Areyouok?”
他想要颔首,告诉对方他没事,一张口,猛然就是一口血溢出。
“Mrs.fung!”
他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救护车很快赶到,拉着他和那位假扮恬仲峰属下的特警一起,高声鸣笛,驶向了最近的医院。
远处的林荫道上,槭树和山毛榉的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只有干枯的枝桠,几只麻雀在上面叽叽喳喳。
而在枝桠的下方,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枯枝败叶里,笑得落魄。
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差点死在自己的亲兄弟手里。
方译桓啊方译桓,真是好样的!
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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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
沪垣大通将桓宇国际清户的消息是下午到达的,桓宇国际的董事都快炸了锅,全部堵在钟宥胜的办公室里。
“方总这才走了多久,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故!方总还要去多久?他要再不履职,我们就要召集董事会,修改公司章程,商量换人了!”
副总钟宥胜连连解释,语气也是难掩气愤,“最近一连串的事故,绝对不单纯!恐怕是有人暗中捣鬼,专门对付我们!从来只听过金融公司拉客户的,清客户还真是百年头一遭!这笔生意,他们不做,自有人做,失掉五百强,只能是他们的损失!”
“那眼下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资金万一有个好歹,我们可承受不起。”
“大家放心,我们的资金不会有任何差池。”转身叫人,“闫秘书,麻烦送一下董事们。”
沈向晚看着这一切,其实并不多欣喜的。
可她已经骑虎难下了。
董事一走,钟宥胜就瘫坐下去,手扶额,一脸疲惫。
沈向晚敲了敲门。
“请进。”
宥胜一看是她,这才显出微笑来,“沈律师。”
她说,“这段日子,挺难熬吧。”
“可不是?”宥胜连连摇头,指着门,“刚才董事们还来闹呢,说方译桓不在,整个公司都要垮了。我快顶不住了。你快跟方总说说,快让他回来吧,再这样下去,真不是个办法。”
沈向晚点头,言归正传,“账户被清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宥胜说,“这个事情不难。是个银行,听到桓宇国际的名字,都会敲锣打鼓欢迎的。”
“那沪垣大通是怎么回事?他们老总是傻了吗?”
因为她是方译桓的女友,钟宥胜也就将她当做自己人,知无不言,“不是老总傻了,是老总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被人威胁了。据说致命把柄在别人手里,如果不清我们的账户,他那个儿子就要坐牢。实在没办法,才给我打电话,要我们尽快转移资本。”
“转移资本又能做什么?钱又不会少。”
“就是说啊。谁知道对方搞什么鬼!”
“会是谁做的呢?”
“不知道。”宥胜揉了揉太阳穴,“桓宇国际在电商这块,国内第一,难免树大招风,成为被算计的目标,这么多年,竞争对手不知有多少,找到幕后主使还真有些难度。何况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目的也不明确。眼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沈向晚摇头,“你要问我法律,我还能有主意。你要问我企业经营,我还真不知道。”话题一转,“不过我倒认识一家金融机构,大中华区的老总是我的熟识。人十分靠得住,而且利率也高,三年前就是百分之十,现在应该会更高。要不要我问一下?”
宥胜皱眉,“人靠得住么?这个你保证?”
“我当然能保证。你就是问译桓,他也能跟你保证的。”
“是么?”宥胜来了兴趣,“叫什么名字?”
“山河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