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铁藜面前,我和秦郁只能暂时将之间的恩怨都放在一边,只希望能够顺顺利利的抵达目的地。
秦郁的手掌有些粗糙,虽然我也经常做重活,但是和他相比,还是要细滑的多。
“我的手上全是疤,所以你觉得剌手很正常!”
似乎感觉到了我手掌在他手掌中间轻轻的挪了挪位置,秦郁主动开口说道,然后停下来,将一只手递过来,我还真的不知道世上还会有人的手掌上出现这么多的伤疤,一条条一道道,纵横交错,就像掌纹一样。
“都是陈年旧伤了,当初在胡那合草原,我为了找到苗楚的踪迹,在草原上跋涉了二十几天,后来体力不支竟然被一头白狼拽进了狼窝,那些小狼崽子牙还没长齐,就只能叼着我的手啃,我这两只手被啃的皮开肉绽,也亏得它们,我才能从昏迷中醒过来,否则可能就葬身狼腹了,这些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秦郁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轻,好像并不在意,但是我都能够想象得出,一个昏睡不醒的人,被狼群环伺在中间,虽然是群小狼崽子,那也是恐怖至极啊,看来,秦郁的经历还真是不简单。
“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过惯了四处漂泊的日子,要真是让我安安稳稳的生活我还真是适应不了,所以,这就是命,哈哈!”
此时,太阳已经从山头落下去,金黄的余晖洒在我们的脸上,洒在遍地的红铁藜和车前草上,个人有个人的命,就像是太阳一样,东升西落,千百万年甚至上亿年都不曾改变过,不过,秦郁错就错在他不该拿别人的性命来作为自己的筹码和赌注。
我和秦郁之间的这段对话就像是翻在海平面上的一小朵浪花,瞬间就被其他的排浪所吞噬,悄然无声,再没留下一丝波澜。
顶着越来越昏暗的光线,我们俩的路也愈发的艰难,红铁藜的颜色微红,在昏暗的光线之中更加不显眼,好在我的夜视能力似乎在慢慢的恢复,否则几乎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寸步难行。
“我们已经走了快三个小时了吧?”
秦郁忽然问道,我嗯了一声,刚开始往回走的时候,日头还没有落山,但是现在眼前一片漆黑,按照这个时间推算,最少也有三个小时。
“你走不动了?”
“嗯,我的腿有点支撑不住了!”
“腿?怎么回事?”
我说我怎么感觉秦郁的身子越来越沉,压在我身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大,起初以为他是体力受限,也没有多想。
“我的腿上有伤!”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昨天!”
我在黑暗之中看了秦郁一眼,即便是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他的面容依旧很苍白,我之前还在想,他身上没有伤,为何为无缘无故的发烧,原来他腿上有伤。
“有伤为什么不早说?”
我刚一问出来,心里就知道了答案,他不想让我知道他受伤的事,是想在我面前假意保存实力,以免我对他不利,可是也不想想,我手里有枪,即便他没受伤,还能硬过子弹吗?
“我......”。
“行了,别说了,先到那边去!”
不管咋说,我们两个现在也算是盟友,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正好旁边有一小块空地,红铁藜生长的很稀疏,完全能够容下秦郁。
坐下后,我将秦郁的裤腿卷起来,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腿哪里还有个腿的样子,整条腿已经红肿到正常小腿的两倍粗,上面布脏污的血迹,之前又在水里面浸泡过,加速了伤口的感染,所以他才会发烧,只不过吃了退烧药后,烧是暂时退下去了,这伤却是还在。
我还真没想到,这个秦郁这么有忍劲,拖着这样的腿竟然跟着我走了七八个小时。
“你这腿是不打算要了?”
我背包里的药很多,冥采几乎将她那所有的药都给我划拉到了背包里,当然,最不缺的就是外伤药。
“你就别挖苦我了!”
我冷笑了一下,他自己心知肚明,所以心里也是觉得发虚。
“嘶!”
我先将消毒水拿出来,往他的小腿上倒了半瓶子,这消毒水的厉害我知道,就是被刀划破个小口子,被这消毒水浇上一浇都好像是被剥下皮肉一样,像是他这样一腿的伤,恐怕跟刮骨疗毒差不多,但是秦郁只是嘶嘶了两口气,连哼都没哼一声,刨除其他的原因,这个秦郁还是很值得人佩服。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将他的腿包扎完后,我随口问道,这样的伤绝对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弄出来的,但是之前他一直和沈苏在一起,这个伤会不会和沈苏有关系呢?
“你想问什么我知道,我也不说假话,这伤的确是被石缝旁边的利石划伤的,沈苏掉下去的时候我是抓着她的胳膊的!”
我看着秦郁的眼睛,他的眼睛也看着我,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在一起,我能从他的眼神里面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你放手了?”
“是,如果我不放手,那么我们两个人谁也活不了!”
秦郁没有否定,我还放在绷带上的手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道,也就是说,沈苏明明有机会化险为夷,但就是这个人,将沈苏脱险的生机生生斩断!
“秦郁,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我觉得自己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冷意,就像是一场霜雪,从头到脚的覆盖下来,沈苏的手被放开,身子坠落下去,在暗无边际的深邃之中恐惧着,孤单着,颤抖着,而这一切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刘八斗,你不能把我怎么样的,因为只有我知道沈苏的下落,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沈苏必死无疑!”
经过这一路,秦郁似乎已经清楚的知道,沈苏是我的软肋,他说的不错,为了沈苏,我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是不替沈苏教训教训他,刘字就可以倒过来写了。
“是,你说的有道理,我的确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是......”。
说话的功夫,我将拳头举起来,对着秦郁的左脸就砸了下来,一拳不够再来一拳,结果一拳接着一拳的一共砸出了七八拳,秦郁自知理亏,也知道反抗无用,所以生生的受了这几拳,从头到尾,只哼了一声,但是等我停下动作看他,一张脸早就肿了起来,之前只是眼角和嘴唇周围有淤青,现在整张脸都是青紫一片,眼角的旧伤更是被震开,鲜血顺着眼角一直淌到了颌骨下面。
“秦郁,我把话撂在这儿,如果沈苏平安无事倒也罢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给她陪葬吧!”
我转过身,也不招呼他,独自迎着夜色往前走,漆黑的夜色中,我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魔鬼,在布满红铁藜的路上疾步快行,脚下的车前草被一排排的踩倒在地,红铁藜也不再成为束缚,我就毫无顾忌的往前走,夜风扬起我的头发,连我自己都能从空气中嗅到自己的戾气。
我不知道也不想理会秦郁有没有跟上来,只是脚不沾地的往前走,沈苏精致的、古灵精怪的脸在我的眼前不断的闪现,她的一颦一笑在脑海里忽然变得深刻和鲜活,除了在尕岭山巨虫坑的那一次,我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她,特别是何静出事之后,我对沈苏的注意就越发的少了。
直到这一次沈苏突然消失,再到刚刚秦郁的话,那些一直被忽略或者说是被压抑的对沈苏的感情,像是雨后春笋一样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冥采的话还响在身边,沈苏喜欢我,甚至是爱我,那么我对沈苏呢,难道真的没有感情?
我之前一直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当时在大青山的山谷之中,我甚至直接拒绝了沈苏的表白,可是现在,我的心里全是她,都是她的安危,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在等着我去救她,她冷不冷,饿不饿,害怕不害怕。
心烦意乱间,前路忽然出现一片巨大的阴影,我抬起头,发现面前正是一座断崖,在夜色之中巍然耸立,无论形状还是大小,都与之前见到的那个高崖相差无几。
虽然因为秦郁的事情让自己的情绪差到了极点,可是眼前高崖的出现还是让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激动,我几乎想都没想的就绕过高崖,直接跃到了高崖的后面。
眼前,一片璀璨如镜的水面出现在眼前,星子散落在水面上,好似银河从九天坠落,银牙一般的半月倒影下来,波光粼粼,有若有似无的白色的雾气在夜色之中氤氲,也风吹过,雾气随风变幻出千万种形状,这样的景象可与仙境瑶池相媲美。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
身后,秦郁激动的声音响了起来,我高昂的情绪因为这道声音的出现而突然沉寂下来,腿上的伤那么严重,又是更深露重的深夜,他这速度还真是不慢。
“我说的温泉湖就是这儿!”
看到我没有反应,秦郁凑近来又说了一遍,去在看到我冷的想要杀人的目光之中,讪讪的闭上了嘴巴。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本涨势旺盛的车前草和红铁藜在距离湖边大约四五米的地方就好像是绝迹了一样,湖岸边隐隐泛着一层淡黄色的光泽,我缓缓的走近,才发现这些发出黄色光泽的竟然是细沙。
我缓步走过去,踩在细沙之上,脚下的触感十分的柔软,在这深山之中,竟然会有这样大面积的沙滩,当真是奇怪。
我之前曾经怀疑,这温泉湖和葫芦洞是相通的,但是我们从葫芦洞到这儿走出了差不多两个半小时,这中间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真是相通的话,那这地下暗河的长度就真的让人瞠目结舌了,最重要的是温泉水的地下暗河我还真是没听说,因为我曾经听人说过,温泉水的形成有两种原因,一是水下面有因岩浆而形成的含水岩层,二是地表水循环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