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我是八斗,你醒醒!”
沈苏好像喝醉了酒一样,两颊酡红,眼神迷离,红唇如朱,却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嘴里依旧在絮絮的说着胡话。
白色的光雾越来越浓,头顶上的光团已经与镜子无异,我虽然意识还算清楚,可浑身上下的力气却是流失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在这么下去,我自己站起来都难,何况还要带着沈苏。
“沈苏,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刘八斗,你现在脑袋里面想的都是假的,是幻觉!”
“皮特,皮特......”。
“我不是******什么皮特,我是刘八斗,沈苏,你快点清醒起来!”
“爷爷,你别走......”。
沈苏闭着眼睛,双手在身前胡乱的抓腾,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一直沉浸在幻觉里。
眼看着光雾浓的已经和牛奶差不多,手伸出去,在光雾里连手指都看不清楚。
只能咬咬牙,拼一拼了!
我从背包里将登山绳掏出来,重新将背包的链子拉好,然后将背包放在了沈苏的背上,我则把沈苏的两只手从两侧的肩膀绕过来,用登山绳将沈苏固定在我的身上。
“起!”
一个起字,是给我自己信号,也是给自己打气,只有我知道,现在我的一双腿已经软到了怎样的程度,况且眼前还有至少五十来根高过膝盖甚至跟胯骨齐平的石栏。
眼前有至少几十道重影,我不敢相信眼睛,只能一点点的往前挪,等到前路受阻,再抬起脚,摸索着迈过去或者爬过去。
背上的沈苏胡话说的越来越严重,而且,我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也开始不正常的急促起来,恐怕这光雾不仅仅是让人生出幻觉,还有其他的毒在里面。
第一根石栏跨过去,我周身就已经被汗水打湿,若不是双手撑住了第二根石栏,肯定要摔个狗啃屎,最重要的是,这时候要是摔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站的起来。
再出发!
我喘了一口气,不敢耽搁,双手继续撑着石栏,躬着身子,双腿一点一点的往上抬,登山绳捆的并非纹丝不动,我身子一晃,沈苏也会从背上往下滑,我还必须要腾出一只手来扶着沈苏。
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路这么难行,任凭你有滔天的本事在光雾里也被束缚住成为茧中蝴蝶。
面对穿山甲,面对草狼,面对巨婴,不管有多凶险,你都能放手一搏,然而,身体被束缚,力气被抽干,就仿佛是个断了线的木偶,想要挣脱束缚,难如登天。
胸被登山绳勒的几乎要喘不过气,白光缭绕在周围,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低头连自己的腰带都已经看不见。
但这一次,我却并不绝望,沈苏被白光弄的失去了理智,陷入幻想不能自拔,我除了四肢无力脑袋却很清醒,这是不是也说明,冥冥之中老天爷是不打算让我们俩命丧于此呢!
歇了片刻,我再次站起身!
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我除了想着‘不要倒下,不要倒下’之外,脑袋里是空的,实在打不起精神的时候,就用牙齿将舌头咬破,舌尖的疼痛能够让我在短时间内保持清醒,激发出些体能。
但是到后来,舌头也已经麻木了,前面的石栏看不清楚,前路还有多远也是未知。
噗!
刺穿过棺材、僵尸、岩壁、巨婴的飞虎钩这一次刺进我的手背,视线太差,手背上出了多少血,伤口如何,我都看不见,只知道在疼痛袭来的刹那,赶紧摸索着再爬过一道石栏。
最后,直到摸不到石栏,我才全身力竭的倒在了地上。
****!
老子小时候看过聊斋小说,黄泉路上就是白雾缭绕,青光崩现,为了防止生魂逃走,那些鬼差有时候就把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鬼打发出去,混在白雾里,见到有不安分的生魂就报告给鬼差或者直接抓回来,也有说,黄泉路上的白雾其实就是忘川河里的水变的,将生魂生前的所有苦难的记忆都暂时抚平,仇怨成烟,这样才好安分的去阎王殿报到。
我和沈苏不是上了黄泉路吧!
费力的将沈苏的身子翻过来,结果双手刚一触及她的脸,我立刻惊的险些心脏偷停,沈苏的脸,好像着火了一样,手一摸上去立刻就觉得像是摸了一块热碳。
完了,沈苏发高烧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高烧这种事,可大可小,狗子原本有个妹妹,也就是我表妹,但是九岁的那年突然发了场高烧,连着吃了几顿退退烧药也没见好,偏着张河山还出门赌博,表舅妈四处找不到人,没等送到镇医院表妹就身亡了。
对于那个小妹妹,我还算很喜欢,一双大眼睛黑葡萄似的,跟他哥是一对跟屁虫,所以,知道她死了的时候,我还跑到坟包上去抹了一通眼泪,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对发高烧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仇恨。
肯定是之前被那些小畜生咬到的伤口发炎了,可是怎么办,我们连此时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怎么出去,而且,沈苏的这个高烧来的未免太快太突然了。
“沈苏,听到我说话吗?”
虽然还是白光缭绕,但是毕竟已经出了葫芦瓢,视线多少恢复了一些,此时,沈苏的面容可以看见个七七八八了。
果然,一张脸好像是夏天里的火烧云,红的似乎能滴出血来。
我现在的心情比吃了黄莲还不是味儿,被巨婴围攻吧,好歹我还能伸上手儿,大不了以身相替,可是现在这高烧烧在沈苏的身上,我想替都替不了。
我们根本就没退烧药和消炎药,当初以为最多三两日的行程,谁也没想到竟然足足拖了五天,更没想到,沈苏竟然会在这个当口高烧不醒。
“张开嘴,喝点水!”
水壶里的水还有不到一杯,眼下,我连想都没想就将水壶口对着沈苏的嘴巴灌了下去,人在高烧时最重要的就是降温,眼下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给沈苏喝水。
奈何沈苏实在是晕的厉害,倒下去的水几乎都淌到了嘴巴外面,顺着嘴角一路滑向耳后,我手上被飞虎钩刺出的血口很深,以至于我抬起手擦拭水珠的时候,手上的血口崩裂开,沾到沈苏的耳垂上。
无奈之下,我只得用手将沈苏的下颚捏住,先把水喝进自己嘴里,然后再喂给沈苏,费了半晌的劲,才喂进了不到半杯水。
这一番折腾下来,我突然发现,身上的力道竟然再渐渐恢复,手指的力道也慢慢回归,与此同时,手背上的伤口也开始疼起来。
不过跟力量的恢复相比,这点伤痛都可以忽略不计。
等到我觉得身上的力气的恢复的差不多,就将沈苏重新在背上固定好,白光虽然散去不少,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因此,我一鼓作气背着沈苏蹿了出去。
刚跑出三五步,就被一块巨大的石碑截住了道路,抬头看去,石碑上刻着的应该是副对联,左边写着:福地生福福不自生,右边写着:宝地有宝宝不由人,中间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忘黄粱。
******,忘黄粱,不如直接叫望黄泉。
石碑虽然巨大,但是两侧却有通道,从石碑边上走过之后我才猛的想起来,这个石碑的材质似乎和密林外面的那个嫘鼋石碑一样,都是血乳石,不同的是这块石碑上的字是汉字,而嫘鼋石碑上的字根本就识别不出。
这块巨大石碑的出现让我坚信一件事,那就是,明妃墓应该就在眼前。
身后的沈苏兀自沉睡,眼前的一切她都不清楚,没有兴奋,没有激动,没有喜悦,只有急促的好像是黄河流水一样的呼吸,还有通红的烙头一样的脸。
石碑之后,俨然是两个世界。
白光消失无踪,一闪雕刻着各式花藤仙果的石门出现在眼前,石门之上,长满暗红色的苔藓,地面上也满是青苔,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
石门两侧,各蹲着一只神兽,神兽既不是嫘鼋也不是猫貅,而是一种与麒麟极为相似的动物,头上一对八叉角,后背一对比肩长翅,眼如炬,口如阔,舌长及胸,看着凶神恶煞。
神兽的脚下,是半人高的石台,神兽就是蹲于石台之上。
石门之后,就是明妃墓吗?
将沈苏轻轻的放下来,让她的后背靠在石台之上,不知道是不是石台的冰凉让她觉得舒适,她的喉咙间逸出‘唔’的一声。
眼下,没有其他的出路,原路退回是肯定不可能了,我们唯一的进路就是面前的石门。
这道石门对于我和沈苏而言,也不仅仅意味着明妃墓,也是逃出生天的出路所在。
只是,如此高大厚重的石门,做工竟然精良到连一道缝隙也看不出来,明明是两扇石门,但是无论怎么看都浑然一体。
我四下查看了一番,从石台到神兽再到石门上下,所有手能够触及的到的地方我通通查看了一番,没有任何地方像是机关,我将脑海里张树曾经说过的所有关于机关暗道的口诀都回想了一遍,又默念了两遍师父匆忙间传授给我的灵屠观弟子密不外传的相地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