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第三天的午后,天阴的厉害,好像是农村灶火台上的铁锅锅底,漆黑一片,冬季出现这样的天气很不寻常。
东北不比南方,四季很分明,冬季气候寒冷干燥,就是下雪也极少阴天,拉马沟更是如此,一到冬日,基本上都是一水儿的大晴天,站在岭口,一眼就能望出去老远。
难道是要下雪?
沈苏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微翕动,好像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我们两个不知道都在固执什么,总之三天的时间里,除了吃饭,我们俩几乎都是各做各的,我反复从崖壁上寻找出路,沈苏低头研究地图,静默无声,互不打扰。
“这样的温度,下不了雪!”
“哦!”
又是沉默。
天虽然沉的厉害,但是一直到天黑透了,仍旧没有雨或者雪落下来,星星月亮都不见,山坳里却是比前几日都暖和。
我和沈苏已经被困在崖底三天四夜了,背包里的干粮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我看见沈苏将自己手里的压缩饼干掰了一小块下来,其他的又悄悄的放回了包里。
在这样下去,再过三五日,就是有出口出现在眼前,我和沈苏也没有力气走出去了。
在地下墓室里,虽然危机重重,僵尸巨兽一个挨着一个,甚至还有能够吞噬一切的孔雀绿,但是我却并没有如此的悲观和绝望,因为你有对手,还有出路,有想要战胜的目标。
可是在这个山坳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三面光秃秃的石壁,还有一个湍急的不可跨越的瀑布,除非生出翅膀,否则就只能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靠着每天晚上都靠着的石壁,我毫无睡意,尽管浑身上下已经酸疼的不像话,脑袋却空前的清醒,沈苏斜着身子侧对着我,我只能看见她的半边脸颊,不过几日,沈苏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经瘦削的不成样子,两只眼睛大的吓人。
我知道沈苏没睡,这几天晚上,我们俩已经习惯了彼此沉默,这个地方很安全,甚至用不上值夜提防危险,唯一可能出现的危险就是地震,却是我们俩无法防备的。
就在我的意识刚刚有些模糊的时候,耳边响起了‘笃笃笃’的声音,声音很小,但是在这寂静的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夜晚,这个声音就无比的清晰了。
沈苏也和我一样,原地弹跳而起。
在可能出现危险的这一刻,我们俩下意识的往彼此所在的方向移动,恰恰是这个自然而然的举动,让围绕在我们俩身边几日的尴尬一扫而空。
沈苏用手指指了指声音发出的地方,我则是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笃笃笃声断断续续,却持续了很长时间,我轻手轻脚的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过去,我刚要靠近,那声音戛然而止,我赶紧停住脚屏住呼吸,片刻,那声音才又重新响起。
我生怕惊动了发出声音的那个东西,不敢再往前去,只等那声音再近些的时候再去查看。
笃笃笃......
声音忽然变的有些急促,音量也渐渐变大,好像有东西就要从石壁里面蹿出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将手里的老式手枪上了膛,沈苏也拿了一把洛阳铲在手里。
十、九、八、七......
我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一还没数完,面前的石壁就吧嗒一声掉落了一小块石头,一个拳头大小的脑袋从里面露了出来。
黄鼠狼?
我一看见钻出来的脑袋瓜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现在对黄鼠狼的仇恨,远远超过对草狼的仇恨,我甚至想过有朝一日要把大青山的黄皮子窝都给端了。
所以,我想都没想的就举起了手里的枪。
“八斗,慢着!”
沈苏喊了一声,那原本伸出来的小脑袋在听到沈苏的声音后,哧溜一声就钻了回去。
“干什么?”
沈苏已经知道我和黄鼠狼之间的恩怨了,现在阻止我未免有些让人心中恼火。
“八斗,穿山甲是挖掘洞穴的好手,没准儿还能帮上咱们的忙呢!”
“穿山甲?”
不是黄皮子?
“是啊,我以前跟爷爷去广西和缅甸边境考察的时候遇见过一伙贩卖野生动物的,他们的货里就有七八只穿山甲,当时跟爷爷一起去的徐叔叔跟那伙人把穿山甲买了下来,原本就当是做了件好事,但没想到,后来开掘墓葬的时候遇到塌方,竟然就是那几只穿山甲挖通了条地道,把徐叔叔和另外两个同事救了出去。”
动物报恩的事儿我听过,但一直觉得不靠谱,不过,我跟穿山甲没有什么恩怨,而且对方已经缩回洞里去了,我就是想要如何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既然穿山甲能够打洞出来,就证明这岩壁一是并不那么厚,二是岩壁另一侧定是能够通到外面,有了这个小洞,我就是用平口锹铲,也一定能铲出条道儿来。
“八斗,交给我吧!”
沈苏瘦削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竟然比平时看起来还要美丽晃眼,我不自觉的就让了一步出来。
只见沈苏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小块压缩饼干,用手指碾碎,留了一部分在手心里,撒了一些在刚刚穿山甲探出头的小洞的地面上,然后用嘴对着饼干屑吹了一口气,便拉着我退到了一旁。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洞口附近就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紧跟着之前探出来的那颗小脑袋重新露了出来,圆锥形的脑袋上一对绿豆大小的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一圈,然后伸出粉红色的长舌头将地上的饼干屑舔了进去。
好像是尝到了饼干的香味儿,舌头又伸了出来,这样反复几次,面前的饼干屑已经被舔的干干净净,此时,沈苏将手心里剩余的饼干,掰成更小的块儿,扔在了穿山甲前面大约三四十厘米远的地方。
穿山甲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不过,五六秒之后就重新探了出来,鼻尖往前探,但是沈苏的距离掌握的恰到好处,既让穿山甲能够闻得到香味却又够不到,我大概明白了沈苏的意图。
果然,穿山甲够了几次都没有够到,嘴里发出呼呼呼像是咯痰一样的声音,然后,脑袋再次缩回去,之前的笃笃笃声重新响起。
沈苏得意的看了我一眼,这笑容我好像已经很久没从沈苏的脸上看见了,现在初一看,心竟没来由的偷停了一拍。
很快,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洞口被拓宽,不出二十分钟,洞口就被挖的足有脸盆那么大,穿山甲的大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我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动物,没想到竟然浑身鳞甲,前爪细长有力,看着颇为骇人。
眼看着穿山甲将那块饼干又吞了下去,沈苏赶紧又扔了一块出去,这次穿山甲毫不犹豫的继续开山,又过了大约五六分钟,穿山甲的整个身子都钻了出来,身量跟只土狗差不多,尾巴细长带鳞,看着孔武有力。
我赶紧看向穿山甲钻出来的那个山洞,洞口不小,只要再努努力,我和沈苏就能够顺着这个洞口钻出去,三天来,我第一次觉得心头微微一松。
那穿山甲吃完了饼干却并不急着离开,反而站在原地东看细看了一会儿,突然眼睛转到了我和沈苏的身上,我原本以为这东西看到人会噌的一下消失,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它不仅没有顺原路返回,反而奔着我和沈苏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