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瘸子说完,嘴里再次涌出来一大口血。
“好好好,老疙瘩的仇是你报的,我不抢,九泉之下老疙瘩也该瞑目了!”
师父眼睛里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像是一颗颗滚烫的金子砸落到我的手背上。
“我这一辈子,孤苦无依,除了你们几个老家伙,身边连个近人儿都没有,不像你,一大把年纪还得了个徒弟,咳咳,我啊,死了死了连给我摔盆抱骨灰匣子的人都没有......”。
我看着三瘸子,刚要开口,耳边就响起了鲁文的声音。
“老爷子,你要是不嫌弃,百年之后,我给你摔盆打幡。”
摔盆打幡这件事都是儿子做的,鲁文这么说,就算是认了三瘸子当干爹了。
“哈哈,好啊,不嫌弃,这么好的孩子,愿意给我这老东西摔盆打幡我咋会嫌弃,咳咳咳......”。
“干爹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说完,鲁文就很郑重的跪在地上,对着三瘸子实心实意的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震的地面砰砰作响。
三瘸子糊满了血沫子的嘴笑的合不上了,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来回的摸索,半晌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样子看上去很怪,但是师父的眼神却有些惊讶。
“干爹没啥送你的,这个‘葫芦坠’给你吧,算是干爹我......”。
“老三!”
“老爷子!”
“干爹!”
.......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三瘸子的手一松,葫芦坠便掉落在了地上,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他的手,干瘪的手背上青筋条条,掌心里到处都是老茧,这是一双干惯了粗活的手,就是这双手熟练的磨刀,熟练的扒了草狐狸的皮,又带着我夺了鹫丹。
良久之后,三个人的情绪才慢慢的平静下来,还是师父率先开口。
“鲁文啊,把东西捡起来吧,这葫芦坠跟了三瘸子一辈子,就是睡觉都不离身,他把葫芦坠给了你,是真心的把你当儿子看了!”
鲁文的眼睛通红,刚刚认了干爹,还没说上两句话,这个干爹就撒手人寰,这种心理的落差还真的是让人一时间很难接受,所以,捡起葫芦坠的手抖的很严重。
“八斗啊,你也跪下来给你三叔磕几个头吧,你是我的徒弟,算起来,也是他的侄子。”
这自然是没说的,不冲师父,就是冲三瘸子自己,这个头我也是要磕的,更何况还是师父发话了呢,我也和鲁文一样,实心实意的磕了三个头。
看到我磕完头,师父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来两粒白色的小药丸,轻松的扔在了嘴里,喉咙一动,药丸就滑到了肚子里。
“你们两个听好了,云垚十六挂虽然受到了冲击,成了残损的阵局,但想要把这个残局破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等我稍稍恢复点了,你们俩就准备重新破阵,记住,这一次,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我一直没说话,心里堵得慌。
“八斗,你不用愧疚,你三叔是早就存了以身献阵的心,他就是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也算是了了他的心结吧!”
师父到底是师父,一看就看出了我心里想什么,我的确是认为,就是自己的冲动才害了三叔的,即使师父说的是事实,我心里一时间还是很难释怀。
师父说完就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鲁文则是拿着那个葫芦坠发呆,三叔的尸体已经被我和鲁文搬到了一边的角落里,毕竟没有条件,只能用绷带将三叔脸上的血稍稍擦干。
虽然三叔以身献阵,让云垚十六挂成了缺损的阵局,眼前却没有任何变化,师父刚才也说了,阵还是要破。
不知道摆下云垚十六挂的人和抓走了沈苏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二十分钟之后,师父睁开了眼睛,惨白的脸色恢复了很多,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狠厉。
“八斗,鲁文,准备好了吗?”
我和鲁文同时收敛了神色,将所有的情绪都屏除掉,对着师父点了点头,这次破阵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个机会是三叔用命换来的。
我们三个人并肩站着,眼神不约而同的在三瘸子的尸体上扫过。
“破阵!”
这一次,师父坚持自己要做主阵人,但却让我和鲁文同时成了走阵人,这一点我之前倒真是不知道,不过师父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有这么说的道理。
这一次,阵局破的虽然依旧凶险重重,但同时也很顺利,不到二十分钟,云垚十六挂就被破了,东西南北四面墙上的门,只有一扇门是关着的,其余的十五扇全部打开。
师父指着这扇打开的门对着我和鲁文说道:“这就是云垚枢心。”
我并不知道枢心两个字的意义,但却明白这至少意味着阵法虽然破了,潜在的危险却并没有完全消失。
我和鲁文跟在师父的身后,缓缓的朝着云垚枢心走过去。
“不要以为之前我们千辛万苦的破阵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云垚枢心,阵不破,随便一扇门都能要了我们的命,就是破了阵,这云垚枢心里也不是就完全没有危险了。”
在走进枢心之前,师父再次说了一句,我当然知道这是师父在告诉我们云垚枢心里危险。
师父说完就大步迈过了门槛,我和鲁文对视了一眼,也都紧跟在师父的身后进了门。
眼前见到的场景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我以为里面应该是条暗道,而事实上,里面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摆着桌椅板凳,里侧一张床,床上还有一套白底蓝花的被褥,桌子上放着蓝边的茶壶茶碗,靠着北面的山墙,悬挂着一幅画。
“八斗?”
我站在那幅画下,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师父叫了我一声,我才转过头看着师父,心里却是震惊非常,瞪着眼睛,吱吱呜呜半晌才说出了一句话。
“师父,这画我见过。”
我看着眼前的画,画上一只苍鹰,脚下踩着山水,分不清是一幅山水画还是一幅苍鹰的写生图,只是,这不是我一次见到这幅奇怪的画,也不是第二次,而是第三次。
如果一次是偶然,二次是巧合,那么三次,就不能再用巧合和偶然来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