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胡桃靠在海韵的怀里一言不发，两只眼睛肿的厉害。胡定海则时不时的看看妻子又回过头去继续摩挲着手中的烟草，“怎么.....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孔维腾深吸了一口气，“目前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警局还在继续调查。但方芳那天是在要回你家的港口附近消失在监控视频里面的，尸体的死亡时间大概是两天左右。也就是说她在死亡之前曾经被人限制人身自由继而杀死抛尸港口。”
两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原住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因此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冒汗，手心也是搓了又搓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她很痛苦，是吗？”喑哑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胡桃坐起身来定定的看向不说话的苏岩，“我知道那天她出门是为了去见你，临走的时候我还跟她说过不要跟你起冲突，要好好说话。但我不明白的是，警察姐姐你怎么不跟着她？怎么不保护她？方芳她那么好.....那么好.......”
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猩红的双眼里却不肯从苏岩身上挪开半步，似乎是想要找寻几分愧疚的影子。海韵和胡定海心疼的将她揽在怀中，“桃子，咱不犯浑......”
孔维腾担忧的看向默不作声的苏岩，却见她淡淡的开口，“我也后悔，后悔怎么那天就没有拦住她一起去跟乐容说个明白，但眼下说这些没有用。”说着她看向忧心忡忡的胡定海和海韵，“胡桃已经是个高中生，有自己独立的思考能力，我们希望单独跟她谈一下。”
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胡桃，夫妻俩终于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我能去警局看看她吗？”
“我建议最好不要。”苏岩不理会她不满的眼神，自顾自的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尸体不是你想象中的恬静淡然，我相信方芳也不希望你看到这样的她。再者说她的亲生母亲现在已经在警局办理相关手续，很快她就能入土为安了。”
“亲生母亲？”胡桃先是有些恍惚，随即脸上立马露出几分惊喜，“你是说方芳的亲生母亲来花环岛了？”
得到孔维腾肯定的回答以后，她嘴角露出几分孩子气般的笑容，“要是方芳知道恐怕要高兴坏了，她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能来就是幸福的。”
苏岩强忍住内心的酸涩，别过头去看向一边。刘英曾经以为把方芳交给姐姐和姐夫就能让她有一个健全的家庭幸福的长大，却从未想到孩子对于亲生母亲的归属感。方芳的愿望这么简单，却只能以这样的结局得以实现。
看来人是会变的，苏岩此时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波动。
“我记得之前在警局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每年奖学金和助学金的名额都是方芳的，却唯独今年名额却另有他人，这个人是薛乐容吗？”
胡桃摇了摇头，“方芳学习成绩好，平时在班里为人也仗义，班主任一向对她很照顾，每年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名额都是她的倒也不奇怪。但自从薛乐容转学来了我们班以后，班主任就开始处处看方芳不顺眼。”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几分鄙夷，“刚开始我还劝方芳说可能是误会她了，但后来开学主持晚会竞选主持人的时候，薛乐容居然去后台要求方芳退出竞选。”
开学晚会？苏岩记得这个事情。当初和秦朗一起去帮乐容参加家长会的时候，卫生间里面碰到的方芳就是在跟别人议论这件事情。
“就算乐容私底下去要求方芳退出竞选，但这也只是个人行为，方芳如果不接受也没办法，所以有什么问题吗？”女生的虚荣心的确在这种竞争的时候会显得格外的突出，但在苏岩看来方芳也未必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胡桃对苏岩这么维护薛乐容有些难以理解，“那是因为你没看到她薛乐容故意诽谤方芳还勾引班主任的时候，要不是她，我还真不敢相信有人居然会为了这点小事费这么大的心思。”
孔维腾仔细斟酌了一下她的用词，这才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勾引？”
这已经不是苏岩第一次听到关于乐容的这些事情了。但是胡桃跟方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难免被她影响，这些话也不能全信。
胡桃见两个人都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嘲讽，“就知道你们不信，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也不会相信的。”
这件事情居然是胡桃亲眼看到的？苏岩有些意外。
“我们班主任跟老婆离婚好几年了，自己带着孩子生活。别人都只知道他对方芳照顾有加是因为学习成绩好又乖巧懂事，但只有我知道他每次都趁着方芳送作业，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有次闹的动静大了，方芳还差点从办公室的窗户跳下去.......”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方芳不敢回家，又怕班主任故意刁难自己，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当学习委员了，这样就可以避免去办公室跟班主任单独碰面。”
孔维腾心中一惊，再看向身侧的苏岩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些事情你们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胡桃摇了摇头，“我想说，但是方芳不让。她说班主任在大家眼里的形象不是这么简单几句话能推翻的，还说如果这么大张旗鼓的闹事到时候不仅自己被人背后议论，就连奖学金和助学金也拿不到了。”说着她顿了顿，“也不知道是班主任害怕她说出事情还是心中有愧，从那以后方芳的助学金还是照常发下来。”
“晚会竞选的事情先不说，这奖学金和助学金又跟乐容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听媚姨说宋小君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但看她平时的衣食用度也有不少拿得出手的名牌货，乐容更是显不出一点拮据的感觉。就算是真的捉襟见肘，想必媚姨也会暗中默默的嘱咐焦叔多给薛复归结点工钱。
总归不会让乐容去争取什么贫困助学金的。
“她可不是要自己争取这助学金。她是看方芳不顺眼，所以在班主任面前刻意说她坏话，把名额给了一个不相关的同学。为的就是让方芳心里难受。”胡桃说到这里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苏岩，“说起来这事还要怪你。”
苏岩一头雾水，“怪我？”
胡桃点了点头，“那天我跟方芳在卫生间议论薛乐容的时候你是不是恰巧经过还告诉了她？她知道以后就去了班主任办公室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孔维腾有些头疼的看着坐在对面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说话注意点措辞。”
胡桃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她敢做就别怕我们敢说，岛上的人生性就不会扭扭捏捏。”
这话一说，倒显得孔维腾有些矫情做作了。
苏岩强忍着笑意没说话。
“那天放学我没来得及交作业，想着趁老师们都走了偷偷塞进去。没想到却看到薛乐容神色可疑的走进了办公室，我不骗你们，我亲眼看到她把外套脱了坐在班主任腿上。”说完这话，她举起手来就要发誓。
苏岩和孔维腾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本来知道了乐容因为自己说的话去给方芳找茬就已经够让苏岩惊讶的了，现在胡桃居然这么直接的告诉自己乐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这些是真的，她实在无法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胡桃早就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也未必会有人信，所以十分淡然的回了句，“当然是真的。”
“薛乐容成绩优异，家庭环境也相对中等，她为什么要这样去讨好你们班主任呢？”
孔维腾有些不自然的说出‘讨好’这两个字，继而灼灼的看向面色坦然的胡桃。
“要不是我贴在墙边听了会墙角，也会跟你们一样觉得不可思议。”胡桃瞧了一眼面色阴郁的的苏岩接着说道，“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只听班主任说他知道薛乐容家里的一些事情，以后也会替她保密。”
“我回去以后就跟方芳说了这个事情，可能是气薛乐容在助学金这件事情上做的过分，方芳去找她理论过。当时我站在边上，你们是不知道方芳提出知道她家里事情的时候薛乐容的那个眼神........”
苏岩心中了然，“其实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出口恶气是吗？”
胡桃低下头来，声音中略微多了几分哭腔，“现在想想都怪我，要是我那个时候不多嘴的话，方芳也就不会跟薛乐容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了......”说着她猛地抬起头来，“肯定是薛乐容干的，她先把方芳逼的没地方可去，再把她杀人灭口！”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孔维腾拍了拍桌子，眼中隐隐有几分怒气，吓得胡桃立即噤声不敢再说一句话。
苏岩叹了口气，“胡桃，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就跟我们去乐容家里找她一起对质把这件事情弄个明白。但是如果你因为自己的情绪说了假话，也要为此承担后果。”
“左右不过是因为薛乐容家里的一些陈年旧账才让方芳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就算凶手不是薛乐容，方芳的死也跟她脱不了干系。你们放心，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她薛乐容胆敢出来对质，我一定让她说不出话来。”
原本只是想看看胡桃是否会觉得心虚，毕竟她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实在无法相信。但眼前的她却目光坚定毫不躲闪，完全看不出来胆怯，这倒让孔维腾有些惊讶。
他站起身来看了眼门外，“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在家等着。等到需要你跟薛乐容对质的时候警局会有人来接你的。”
苏岩跟在他身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回头看了几眼胡桃，这才疾步跟了上去，“为什么不现在就去乐容家对质，还要胡桃等着？”
“连你都对胡桃说的事情将信将疑觉得太过荒唐，你觉得宋小君和薛复归会怎么认为呢？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却做了这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换了谁都会觉得是诽谤。”说着孔维腾有些调侃的看着若有所思的苏岩，“最重要的是你别忘了苏媚跟宋小君的交情。”
这么一说苏岩才想起来，媚姨曾经说过乐容出生的时候她在国外还曾经包过礼钱的，上次去开家长会她也特意给钱让苏岩打点老师。
带乐容来警局录个口供宋小君都十分抵触，更何况是说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去对质呢？贸然的去揭穿去追问，恐怕结果不会太好。
看来要想跟乐容对质，还得拿出实实在在让她无法反驳的证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