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孔维腾先走的结果就是，顺子眼睁睁看着苏岩吃面吃了两个小时。
等到两人从餐厅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顺子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没好气的瞧了眼同样扣紧外套的苏岩，“刚刚焦老板不是说开车送我们回警局吗？大冷天的你怎么就想着要跟我散步吟诗呢？”
苏岩瞧着顺子笑了笑，“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一听这话顺子立马整个人警觉了不少，“孔维腾那些情史我可不清楚，你要是想问的话晴雨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看起来像是那些痴男怨女桥段里面的醋坛子吗？”苏岩笑着往前走去，“上次听到你跟晴雨讨论脑部相关学术问题，这才知道你也是沈教授曾经的得意弟子，据说还去过警官学院深造一段时间，所以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
说出这些话其实苏岩也想了很久，毕竟顺子跟晴雨还有孔维腾的关系摆在那里，但自从上次去医院复诊完以后，她的心里始终有个大石头没有落下来。
见苏岩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顺子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她，“什么问题？”
“两年前在花环岛的港口海边，媚姨收留了我，这个事情你应该知道。”苏岩看向远处朦胧的灯塔，“但是我记不清楚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甚至记不清楚经历过什么，曾经是否有亲人和朋友。医院检查说是因为头部撞击和个人意志原因。”
“个人意志？”顺子有些惊讶，好像很少听到这样的失忆原因。
苏岩点了点头，“说是在失忆之前可能经历了重大事故，或者是处于封闭环境过久导致的自我意识强制性失忆，再加上外力原因，所以就导致了现在时而头痛的根源。我吃过止痛药，媚姨也找过一些助眠的檀香，但药效过了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太愿意记起以往的事情导致失忆或者睡眠状态崩塌，这种病例之前倒是遇到过。但是像苏岩这种还伴有长期头痛症状的，顺子倒还真不好确定。
他想了想说道，“其实在这方面，沈秋季教授也就是晴雨的母亲可能会造诣更深，虽然她是精神科系的专家，但其实脑部跟精神都是相互关联不分家的，能够在精神科系有成就的人，对脑部肯定会有所研究。”
苏岩选择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说这些事情，应该也是不想让孔维腾知道担心，也不想让晴雨操劳太多，顺子看着她不由得又多问了一句，“你那个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我现在的头痛症状越来越明显，是因为已经开始缓解并且记事了，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我的脑部并没有什么淤血或者积块，所以还是心理因素干扰过大。”苏岩想到商潇逸之前看着自己那种震惊的场景，心中不禁一惊。
顺子看着情绪低迷的苏岩，“这些问题我也没办法给你具体的答案，之前跟晴雨讨论的时候是因为我在游学过程中也遇到过类似状况的人，但对方跟你的情况截然不同。他没有什么心理因素干扰，只是因为车祸导致头部淤血，后来通过家人在熟悉环境的引导和治疗，半年之后基本可以记清楚一些往事了。”
“要是按照你说的情况，那你在失忆之前应该经历过什么巨大的变故或者是难以承受的事情。这些东西在你的脑海里面形成压迫，实际上已经跟早期的抑郁症差不多。后来你的头部又在海水中撞到了礁石，双重作用以致于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说到这里顺子想了想，“等到这个案件完结，孔维腾和晴雨应该都有时间回到市里面去，他们的父母都跟心理学还有医学相关的人走动密切，想帮你确定具体病因应该不难。”
苏岩见他一副十分凝重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自从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还是头回看到这么凝重的面色。其实我早就有打算这个案子完结就去市里一趟，但现在孔维腾和晴雨都忙的焦头烂额抽不开身，所以我不想让这些事来干扰他们。”
意思就是自己成了那个被倾诉的对象？
顺子想着想着不禁扬起了嘴角，“之前还听晴雨在电话里说，商潇逸在临走前给了你名片，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去了市里一定要找他。到时候正好你也可以去看一看，他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当年在市里也算是家喻户晓的诡辩家，要不是确认了身份，我还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来了这座小岛。”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岛上虽然算不上世外桃源，倒是把我们这一群人全都聚在了一块，也算是了不得的事情。”
两个人正说着，苏岩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刚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冯叔低沉的声音，“阿岩，你跟顺子回警局没有？薛乐容那边好像有点不舒服，我们这边值班的又都是大老爷们，实在是不方便去照顾....”
“喊了医生吗？”
“已经通知警务人员了，但是得有个人陪在身边。现在宋小君还在拘留室里面，未定罪之前两个人不能单独见面，所以还得你走一趟。”电话那边传来呼啸的风声，惹得苏岩忍不住将手机拿远了几分，“我跟孔队晚点回去，现在在港口。”
“那.....”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却已经挂了。
苏岩无奈的看着手里的手机，“冯叔那边说是薛乐容身体有点不舒服，已经由医护人员去检查是什么情况，让我们先回去照应着。”
“看来孔大警官找到灵感，大半夜的带着冯叔去折腾了。”顺子调侃的笑了笑，这个时候还去港口那边，不用猜也知道是想看看周遭的监控据点还有没有遗漏掉的，顺便再看看新月集团附近还没休业的会所是什么局面。
忽然，他笑着的脸色变了变，“你的手机挺特别的。”
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来，苏岩有些恍神的看着手里的翻盖手机，“我还记得孔维腾之前第一次见到我这手机，也跟你的表情差不了多少。不过人家可没这么委婉，直接让我换掉老古董别这么执拗。”
“这手机是从我在海边被发现就在身边的。虽然在海水里面浸了一段时间，后来拿去店里修居然也还能用。虽然里面的数据都没办法恢复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至少还能算是个念想。我留在身边心里踏实。”
顺子盯着看了几秒，摸了摸后脑勺指着前面说道，“赶紧回去吧，风大。”
等到两个人回到警察局的时候，医护人员已经给薛乐容挂上了点滴。
苏岩打开警局仅有的一间病人房，正好跟躺在床上的人眼神撞了个满怀。比起白天在审讯的时候见到的面容，眼前的人似乎显得有血色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的灯光，少女一向清冷的脸上多了几分暖意。
“苏岩姐，你来啦？”
这一声，竟让苏岩愣在原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宋小君每天忙于工作，薛乐容放学自觉地回到咖啡厅推门而入的场景。那个时候，她总爱跟着秦朗跑来跑去，时不时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自告奋勇的帮忙送外卖，打烊以后三个人捧着盒饭坐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综艺节目。
时间定格在美好的时候，但剧情却不允许一切如初。是啊秦朗，苏岩猛然想起来那个时候关于莫名情愫的美好和羞涩就写在薛乐容的脸上，或许是自己太过神经大条没注意到，又或许是注意到了觉得不过是寻常生活里面的小插曲。
但如果时间倒回，她一定会将薛乐容拉到一旁好好问问，当时的感受是如何。哪怕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别扭和不适应，也总比现在这样无能为力的对视显得更为圆满。
像是意识到了苏岩情绪的转变，薛乐容的脸上渐渐也浮现出几分伤感，她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水杯，”苏岩姐，你能帮我拿一下水杯吗？我想喝水。”
苏岩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把杯子递到她手上又帮着把被子拢了拢，“我刚刚问了医生，说是夜里着了凉再加上太长时间没吃东西，所以身体免疫力下降。等会我让冯叔回警局的时候给你带点粥，吃了就好了。”
“谢谢。”憋了许久，她突然张口说道。
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泪光，直看的苏岩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苏岩姐，其实我对秦朗，也说不清楚是喜欢还是追寻。我想要他那样开怀大笑的性格，想要像他一样阳光的对待身边的每个人，更想要像他一样站在光芒四射的中心让人觉得骄傲，但好像不管怎么样，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你。”
见苏岩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她轻轻笑道，“但不过我不讨厌你，反而觉得很羡慕你。能够轻轻松松表达自己的不喜欢，对于那些不想接触的也可以直接拒绝，不像我，从小到大都要装成好孩子的模样，也难怪方芳讨厌我。”
听到薛乐容提起方芳，苏岩忍不住应了句，“其实你也不差。”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谢谢你安慰我。”薛乐容咬了咬嘴唇，“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说，当初祁杰说是喜欢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我跟他不熟，也就是下雨天借过一把伞的交情。而且他看向我的时候眼神实在是太空洞了，怎么会喜欢。”
苏岩有些蒙圈，“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当时祁杰是故意拿你当挡箭牌？”
薛乐容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表现出是为了我所以才剪切视频陷害方芳的，但是当时的局面我也不方便多说什么。本来我自己对方芳也是存着坏心思的.....祁杰跟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
屋子里灯光微暖，苏岩不自觉的看向漆黑的窗外，看来明天审讯林奇的时候该好好观察观察了，这个秦朗前几天还在电话里面跟自己口口声声保证绝对不是坏人的室友，究竟是顶着什么样的面具对待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