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吧，砸吧。”我很不客气，大喇喇坐在那里，抱臂瞧这出好戏，真当自己跟个老爷似的。
眼看着秦厦和王一都为之发愣，我不禁暗暗好笑。
当然，实际上我清楚的很，我姓苏的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这里在座的个个是大小头目，多数未必能看得起我，无非觉得我是仗了王一的势罢了。
而王一讨好我，除了当初的义气，我不信会没有其他利益掺杂。
对于王一来说也是，比起我一个帮外之人，他自然更看重手底下的亲信。他此举原本想要做的，是对秦厦恩威并施，同时也卖个面子给我，可谓一举两得，好算计。
但我就是不顺着他，偏要装这个逼，而且还非装不可。
明摆着告诉他们，想用你们的节奏来把控小爷我，哼，送你们三个字——想得美！
随着我话音落下，王一神色恢复如常，眼神冰冷，对秦厦道：“没听到城子说的吗，既然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自己动手！”
“是！”
秦厦高声应和，捏着瓶颈的手却微微发颤。但到底也是出来混的，此间已容不得他再犹豫，既然逃不掉，不如镇定面对。他瞬间平复了心境，手也不颤了，转身望向我。
我没去瞧他，而是隔空对张助理使了个眼色，张子骞微微点头，笑意安然，心领神会。
“苏哥，我道歉，是我错了！”秦厦九十度笔直躬身，大声向我道歉。这声音诚恳无比，仿佛真有悔意，然而，在他抬起头的一刹那，我却清楚瞧见了他眼里的满满凶戾怨毒……
待他起身，也不拖泥带水，抡起手中酒瓶便狠狠往自己长满黄草的脑袋上砸去……我们仿佛都听见了各种支离破碎和潺潺声。
“稍等一下。”
此时，一道不慌不忙的温和声音却打破了平静。
诸人循声望去，那啤酒瓶正骤然悬滞于秦厦的头顶，好似凝固在了那里一样。
张助理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淡然站立在秦厦身旁，一手紧紧拖住了瓶身，秦厦两手抡起的力道居然被这轻轻一挡全然抵消，分毫不得下降。
“老张，你这是干什么？”王一沉声问。
“一哥，我想替秦兄求个情，不知可不可以？”
秦厦讶然侧首看向他。张助理回以淡笑。
王一默了片刻，皱眉望向我，指指他俩，“兄弟，你怎么说？”
张助理对我道：“苏兄，我看秦兄和你的矛盾也是一场误会，到底也没伤到你，既然他已经有道歉的决心了，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如何？”
“嘶——”我假装很纠结很苦恼的样子，颔首沉默了一会儿。
随着我的沉默，整个包厢里的气氛也跟着静下来。
既然王一把处置权交给了我，旁人自然都没有说话的份儿，更何况他们还是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他们只是好奇张子骞干嘛帮秦厦求情。
我低着头，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秦厦也很有骨气，咬牙，瞪了张助理一眼，恨道：“不用求情，这是我应该的，你别拦——”
“好吧，既然张兄都这么说了，那就算咯。”我摆摆手，轻描淡写道。
闻言，诸人都不禁瞪眼，但旋即皆释然。虽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王一冷哼了一声，对秦厦说：“城子都已经说了算了，你还举着酒瓶子干嘛，宁死不屈吗？！”
秦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酒瓶子放下了。向王一和张子骞道了个谢，最后才谢我。
我原本也没打算真在酒桌上见红。再说，把人都得罪死了，对我也没啥好处。
至少秦厦现在对我就没那么愤恨了。就算知道我在玩儿他，但怎么说也是得了我的好处，人情这道坎儿，他姓秦的未必过得去。
这倒不是我本意，我主要是怕他猜疑心太重，对张助理不利，所以想给张助理在王一那边刷个好感度——这样外举不避仇的前去帮他救场子，我就不信王一真不感动。
我一派不关己事地窝坐着吃烤串儿，对面，许岩对我投来了极度崇拜的目光，宇文洪也是一副“我他妈真服气”的表情。
此事就算揭过，开了酒，觥筹交错起来，说说笑笑，倒也挺热闹的。
一个多小时，五个人灌下去十几瓶啤酒，不算多，每人也就是三四瓶罢了，微微有些醉意，却不碍事，倒是肚子有点涨。
张助理没喝，他推说还要开车送王一回去。
酒过三巡，王一拍着我的腿，笑呵呵问我：“城子，我说，你小子最近是不是要走官运了？”
我一愣，手里杯子停住，“一哥，这话怎么说啊？”
王一只仰头哈哈一笑，没说话。
宇文洪接过话茬，轻描淡写道：“苏兄谦虚了，听说你最近和市长家的女儿走得倒是挺近的啊，莫不是要当许家的女婿了？”
闻言，我喝了一口酒，脸上的笑意随之慢慢淡下来。
许岩立马瞪眼，说道：“宇文兄，你怕是喝多了吧？许家小姐要和孙家少爷订婚的事情道上谁不知道啊？你这是故意挑事吗？”
宇文洪自然不甘示弱，冷笑道：“事实是怎么样，我们心里都清楚，有什么挑事之说。”
“什么事实，谁心里清楚——”
“哎哎哎，老许，你也是的，吵什么呢？”我笑着止住他，许岩有点耿直，宇文洪明显是代王一问话，他这样怼上对自己不好。我心里感激他。
“其实我和许家小姐关系还算不错，是一个社团的朋友。”我故作随意，遥遥敬了对过的宇文洪一杯，“但要说做女婿，各位兄弟也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吧，我这一介草民，哪敢跟那种身份的人攀关系呢？”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苏兄对兄弟们不够坦诚，这杯酒我也不敢喝啊。”宇文洪言辞诛心，丝毫没有给我好脸色看。
王一在一旁冷眼瞧着，气定神闲，如若不关己事，时不时还往嘴里送两口菜，独酌小酒，优哉游哉。
我心里冷笑，早知道这餐夜宵不好咽，搞了半天到最后还是兴师问罪来的。
既然他不喝，我便索性也放下酒杯，咧嘴笑开了。
“宇文兄这话倒是说得好啊。”我刻意嗤笑，惹得他皱眉起来。
王一又给自己满上酒，端起要喝。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倒问你们一句话。”我斜瞥了隔壁的他一眼，笑道：“我早听说义帮最近发展的火热，似乎背后另有势力支持、高人坐镇。”
“不知这档子传言，以宇文兄的坦诚，可否告知兄弟我一二？”
话音未落，众人已是齐齐变脸，煞白煞白，酒桌上顿时静得可怕。
“乓”的一声脆响，王一的酒杯还未送到嘴边，却先落了地，碎成了一地的玻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