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瑾不笨，也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孩子，纵使不知道我和莫清晓现如今暧昧不清的关系，却也看得出莫清晓于我有情。
忽而心里头酸涩，叫我一时难以回答她的问题。我不想再骗她，可更不想伤害她。
兴许是我短暂的沉默表露出了自己的为难，许瑾神情中划过一丝落寞，却又微笑如常，“我就是开开玩笑嘛，你不要太认真哦。不会是真被我问倒了吧？嗯？”
她笑呵呵的，给了我一个台阶下。
她越体贴，我就越是难受。
于是我冲她勉强笑笑。
可能是我笑得太过惨淡，许瑾颔首，连带着她也藏不住心里的落寞，跟着沉寂无言。
别墅门外的草地上，我们相对站着，不言不语，只有窸窸窣窣微风吹动衣衫的摩擦轻响。沉默使心底挤压的那些东西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呐，苏城……”许瑾低着头，忽而开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任性？”
我一愣，却想不到她为何这么一问。
“其实那件事，本来和你是没有关系的。”她低声说，语气愧疚、怯懦。
那件事？……我明了，多半是指和孙家订婚的事情。
“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明明什么也没有为你做过，却又把全部希望放在你的身上……可是我真的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许瑾缓缓说着，搂起自己的双肩，声音微微哽咽，“我真的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从没人能违背他的意思，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心中叹息。这女孩子，虽是深闺小姐，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却也真的可怜。
如同古代帝王家的子女，身份显赫，万人之上，却也不得不承担类似和亲这样的政治使命，就连自己的命运都由不得自己。
可话说回来，人活在这世上，又有几个是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呢？大多数都是随遇而安，命数由天罢了。
“许瑾，你别想多了，”我笑着安慰她，“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相信我，只要相信我就好啦。唔，你不会觉得一个男人的承诺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吧？”
听我这么说，许瑾来不及内疚，慌忙解释：“不是的，我不是——”
“那就行啦，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别想太多了。”我打断她的划，又顿了顿，“还有，你也要相信许叔叔，他是你亲爹啊，绝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的。别和他闹别扭了，多试着和他谈谈心吧，他会懂你，你也会懂他的。知道吗？”
许瑾这才镇定下来，温顺地点点头。
我稍稍放心。
话虽如此，虽然明知道许叔叔只是拿许瑾当拖延时间扰乱敌情的法子，没有真的想拿女儿的终身幸福开玩笑，但我却仍对他的行为感到不齿。
就冲他让许瑾这么难过这一点，就够让我对他的行为反感不已了。
“其实，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我像是个拖累……爸爸也是这么想的吧，因为我，这么多年，顾姨连个名分都没有……”说到家事，她的眸色黯然，语气里满是自怨自艾。
对于顾姨的事，我不知其中关节，自然不好插嘴。
“苏城，”许瑾伸出手，轻轻扯了我的衣服一下，咬着嘴唇，眼眸里水光莹润，“你，会觉得我很烦么？”
这姑娘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被抛下，如同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哪里的话。”我义正言辞道，“咱俩这关系，难道我不该为你做点什么吗？”
“关系？”许瑾重复了一句，眨眨眼，继而脸色迅速攀上浓烈绯红，羞得都抬不起头，纤手从我衣服上撤回，绞在身前。
见她这般小女儿姿态，我不禁慌了手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那个……”
“噗”，许瑾绽眉，嫣然一笑，“和你闹着玩呢，看你老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像个正常点的男孩子。”
我挠头，略囧，居然被许瑾摆了一道，有点丢人。
“生气了？”她凑上来，神情狡黠，如同媚人的小狐狸。
淡淡幽香入鼻，也说不清楚是体香还是发香，淡雅如兰，芳香沁鼻。我忍不住轻轻扇动鼻翼，多嗅了两下。
许瑾露出怪怪的表情，“你在干嘛？”
“有点鼻塞，想通通气。”我再度正大光明吸鼻，并且厚颜无耻的说。
她半信半疑地瞧着我。
“嗯，挺香的。”我说。
许瑾怔了会儿，才理解，脸红嗔道：“唔唔唔，大变态！”
“嘿嘿。”我笑。
“哼！坏蛋！”她愤愤在我胸口上捶了一下，小粉拳，跟挠痒痒似的。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举手投降，抬手握住她来袭的手腕，牢牢捏在手里，“我也不是成心的，可是你自己凑上来的耶。”
许瑾噘嘴，佯怒，“得了便宜还卖乖！”
手里握着她纤细的皓腕，一阵满足感，我说：“我这人就爱占人便宜。”我晃了晃她的手腕，示意，“喏，比如这样。”
不知是我说错了什么，许瑾身子轻轻一颤，颔首，呆立在原地。
“额，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问。
“没有没有！”她连连摇头，青丝随之飞舞，“就是……忽然感觉有点点心慌……”许瑾如是说。
话已至此，我也跟着心慌意乱，连忙丢开她的手，只道：“不好意思，我就是开玩笑而已。”
她嘴角轻笑，摇摇头，示意我没关系。只是双颊红润浅浅。
这么一闹，两人间那种淡淡的悲伤和沉重感已经消失地三三两两，不见踪影，许瑾先前的悲戚感也荡然无存。
一时又沉默，但是气氛有点暧昧。
“有件事想跟你说。”我们异口同声。
看着对方，不由得笑起来。
“女士优先。”我说。
“苏城，你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宴会上一路追我出来的小男孩儿么？”她问我。
我点点头。这小子算是许瑾的初恋？不知是不是初恋，但终究算是青梅竹马。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许瑾皱眉，话语微微迟疑，抬首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无异，才小声说：“前些天我无意间问起爸爸，他说，好像记得有这么回事。”
我心头一凛，觉得大事不妙。
“爸爸说，以前带我去参加过一次大学同学的聚会，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所以也记不太清楚那个男孩是谁。”说到这里，她微微迟疑。
“怎么了？”
许瑾眉间轻拧，艰难道：“爸爸说，那天去的有赵羽哲的父亲，还有……孙无由的父亲。”
我呼吸停滞住，血液都跟着凝固在了血管里，浑身冰凉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