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伴着窗外的凄寒风雨声，倒真觉得自己有点“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的忧郁气质了。
原因自然不会是因为和丫头睡在一张床上，她在我眼里还不算是完整的异性概念，或者说勉勉强强才算是。
自从偶尔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那股子少女独有的惊人魅力之后，我也不敢夸海口说自己就能完全把她看成小孩子，可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内心还是蛮平静的。
怎么说也都只是妹妹嘛。
真正让我陷入彻夜难眠之中的，是杜小洛那妮子。
反反复复，我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回忆白天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心绪难宁，压抑得快要爆炸。
气不顺，我稍稍坐起身来，却看到丫头丝毫没有淑女范的睡姿，不由得轻笑，伸手给她把被子盖好。许是睡得浅，被我触动，苏茉轻轻一声嘤咛，继而悠悠转醒，睁眼对望着我。
我双手正放在她肩两侧，满脸惊恐，生怕她误会，急忙辩解：“我、我就是给你盖被子，绝对没想干坏事！”
“此地无银。”她小声嘲讽，却意外的没有计较，只是问了句“还不睡啊。”
嘴唇干干的，丫头伸出嫩嫩的小香舌，四周舔了舔，眼神微微迷离，慵懒着轻轻一声娇哼。当即看得我心里一跳：怎么就没发现过这丫头还能有这么一副媚态呢。
“睡不着。”我老老实实回答。
被打扰了睡觉，丫头本就来气，嘟嘟囔囔：“都让你睡到床上来了，你还想要怎么样，难道要我抱着你唱歌哄你睡？！”
我闲得无聊，就顺着她的话茬往下接了句：“你可以试试。”
然而换来的只是从隔壁被窝伸出来一脚猛踹。
“早点睡觉！”
“行。”我笑着捋捋她的头发，“你先睡吧，我再想一会儿事情。”
她那双璀璨明眸却不肯合上，依旧睁着眼睛。
“对不起，把你弄醒，害得你也睡不着。”我满是歉意，本来自己心情不好就算了，到最后还传染给了苏茉，这是不应该的。
“是因为小洛姐的事情吗。”没接茬，她语气淡淡，问我。
我愣神，这丫头居然意外的很心细敏感，我什么都没说，她却能猜的清清楚楚。继而我眼神温柔下来，是啊，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啊，我妹妹也长大了，懂得世态人心了。
没有掩饰，我点点头，“是啊。”
“小洛姐她，总是喜欢把事情都一个人藏在心里，什么都不愿意跟别人说。”苏茉同样惆怅，“这样会很痛苦的吧……还有，某个人也是这样。”
听这语气幽怨，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见她斜眼看我，我才醒悟，无奈笑笑。
我不是不喜欢说，只是很多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即使说了别人也不一定能理解你。再说，有些事说出来对外人未必就是好事，就像柳文彦的那点子糟心事，说的多了，只会给知道的人找麻烦。
莫清晓被绑架的事情我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我叹了口气。
“果然是啊……”苏茉喃喃。
我呆呆望着天花板，好像有什么东西郁结在胸中，觉得气都喘不上来。想起今天的事，我不但没有给杜小洛任何的帮助，甚至让她更加伤心，还对她乱发了一通脾气。
气得是自己无能为力，这么渺小，这么没用。我是真的真的很想替她分担些什么。
“很难过，很不舒服。”我手按着胸口，侧首望向她，“苏茉，你说，我让杜小洛装女朋友，把她带回家，是不是做错了？”
她讶异于我会这么问，但见我眼神真挚，片刻，犹豫着，点点头。
“我就知道。”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被别人捅破又是另一回事。
“乱的很啊，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一开始喜欢许瑾，结果却硬要和莫清晓告白，纠结不清就算了吧，后来还把杜小洛带回家……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呵。”我长叹一声，摇头苦笑。
苏茉沉默着没有说话。没有安慰，也没有谴责。
“苏茉。”我踌躇，原本没打算说，但到底还是开口说：“我今天，把我和莫清晓的事跟杜小洛说了……”
如我意料，她反应出奇的大，掀开被子坐起身来，不可思议道：“你说了？！”
太过激动，丫头几乎是贴了过来，脸对脸不过一拳距离，淡淡香气扑鼻，精致的脸颊占满了我的全部视野。我下意识身子后倾，拉开一点距离，她才醒悟般坐了回去。
幸好是晚上，不然就让她瞧见我脸上诡异的红润了。
我默然点头。
丫头咬着牙，就这么忿恨地瞪着我，然而看我这幅疲惫的样子，最终放缓了神情。无言，复又躺了回去。
“苏城，你真是个混蛋。”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恍惚了一下，只觉得这句话莫名的熟悉，稍一回忆，才想起这是莫清晓以前说的。
想起一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苏茉还在睡觉，和猫咪一样蜷缩成一团。丫头睡觉一向不老实，睡着睡着就滚到我旁边来了，不但如此，还直往我怀里缩。
我想推开，但又怕把她弄醒了，到时候又得被扣个“变态”的名头，只好随她去，反正还隔着两层被子。看着她呼吸浅浅的安稳睡脸，莫名的心头满足。
不过话说回来，两个人这样凑在一起睡，还真的非常暖和。不知不觉，我也睡着了。
醒来，我蹑手蹑脚下床，给她搭好被子，然后洗漱去做早餐。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宿命的感觉。因为纠结一个晚上，反反复复想了很多，终于下定决心，今天要去做一件很大的事情。
“哈啊——”
做了炒饭，正在摆桌，苏茉却凌乱着头发从房里跌跌撞撞着出来，边走边打呵欠，睡眼惺忪，完全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难得，在假期居然还起早。
配合呵欠，丫头慵懒伸腰，纤体舒展，少女玲珑的身体曲线从算不得多厚的睡衣下凸显而出，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味道，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力。一个不慎，我看得有些投入了。
“嗯？”似是感受到有不和谐的视线正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丫头立即扭头盯我，眼神冷厉如冰，抓了个正着。
毫无防备，我和她对视一秒，继而不动声色地打招呼：“啊，醒啦？早啊。”企图蒙混过去。
丫头小脸红红，羞恼瞪我一眼，拖沓着拖鞋，跺着脚自顾自去洗漱，全然无视我。
我清咳，摸摸鼻子，有点点的小尴尬啊。
嗯，我就是单纯欣赏，顺便关心一下自己妹妹的身体发育情况，绝对没有什么色色的少儿不宜成分在里面。我这么在心里为自己辩说。
然而很自然的，丫头没给我好脸色看。那鄙夷的眼神，无时不刻都在提醒我是个变态的事实，极大刺痛了我幼小的心灵。
正吃着饭，苏茉忽然抬头，“你今天要出门吧？”
我诧异，连勺子都差点吞下去，慌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丫头看向我的眼光宛如打量一位智障，手托香腮，“彻夜难眠，晚上都没好好睡觉，早上还起这么早，不是出门是为了什么？难道还是特意为我做早饭？”
“额……就是出门办点事，今天你就乖乖在家写作业，中午我就不回来了，你点外卖吧。不过要注意安全，门要反锁，有人敲门要从猫眼看一看，不认识的不能开门，就算他说认识我……”我像一个嘴碎的老妈子一样，叽叽咕咕讲了一大通。
“停停停！”她捂耳朵，神情大为不耐烦，“你怎么比爸还啰嗦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这不都是为了你的安全嘛。”
“我也要去。”
“你不要不耐烦啊，我跟你说……啊？你说什么？”
苏茉神情坚决，重复道：“你去哪，我也要去。”
“我就是出门办事，你跟着干嘛。”
她脸色不悦，大声道：“我知道，肯定是因为小洛姐的事情吧？我不管，反正我要去！她是我闺蜜，凭什么你能知道我就不能知道啊！”
我瞪圆双眼，怎么也没想到苏茉居然机智如斯，连我要干嘛都猜到了。是不是我昨晚上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了？
可她这话说得我又不得不服——理亏啊！
我和杜小洛什么关系，苏茉和杜小洛又是什么关系？按道理来说我是没资格介入杜小洛的生活的，先斩后奏绕过她确实不厚道。可是……
苏茉把勺子一丢，嚷嚷：“不行，不带我去我就不让你出门！”
“……”
……………………
“原来小洛姐就住这里啊。”小区里，苏茉四周环视，“感觉还不错嘛。”
我砸吧砸吧嘴，“要是看过她的屋子你就不会这么说了……算了，今天我们不是来找她的，你就安安静静跟着我，不让你说话的时候不要出声。”
“知道啦！啰嗦！”身为拖累且没有任何自觉，她反而很不爽。
我也不好说什么。谁让我怂呢。
“跟屁虫小姐，”我笑意盈盈，回首看向她，“您老人家出门前可是答应的好好的，出门一切听指挥，不会临时变卦吧？”
丫头怒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有，你说谁是跟屁虫？！”
你还君子，充其量就是个小女子吧。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谁跟在我后面谁就是咯。”我摊手。
噔噔噔，丫头马上就跑到了我前头，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嚣张地不得了。
而我耸耸肩，满是无所谓道：“行啊，那我当跟屁虫好了，你带路。”
丫头瞬间变了脸色，默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苏城，你狠……”
怪我咯，谁让你有求于人还这么不可一世的。
最后还不得是老老实实跟在我屁股后头，丫头气呼呼的，一路上都不跟我说话，只要我回头，她就把头扭过去，跟我赌气。我无奈苦笑，这还是等着我去跟她道歉呢。
本来就是跟屁虫嘛，有什么不对的，我又没有夸张或者故意贬低。
手里提了一盒纯牛奶，超市里有60多一盒的，也有40多一盒的，本来是打算买便宜点的那种，咬咬牙还是挑了贵的。该省的时候要省，不能省的时候那就不能省。
好在老爸昨天给我留下了一笔活动经费，否则财政赤字当真是雪上加霜了。嗯，我自己定义的活动经费，主要用于“拯救失足少女杜小洛同学”活动。
“你要在牛奶里面下药，然后逼小洛姐说实话？！”苏茉纤手轻掩檀口，满脸不可思议，相当震惊地看着我。
“我觉得应该在早饭里给你下点药才对！”痛心疾首，想我苏某人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妹妹！
然而苏茉还是相当狐疑地看着我，自说自话而且还当真了，就好像我是什么非法犯罪一样。
上楼的时候心里隐隐有些忐忑，想想这都是为了杜小洛，于是一个深呼吸也就解决了，直奔目的地。
来到杜小洛门前，屋门紧闭，我对着防盗门看了许久。
“这就是小洛姐的家？”丫头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伸手就要去敲。
“哎！”幸好我手疾眼快，一把就捏住了她的手腕，吓得冷汗簌簌，差点让她搞了大事情。回瞪她，“瞎闹！”
她倒是委屈，瘪着嘴，小声抱怨：“谁让你不吭声的。”
拿她没一点办法，我只好再次叮嘱：“没有获得我的允许，不要说废话，不要做多余的事，知不知道！”
“烦不烦啊你，知道啦！”
“笃笃”敲门，苏茉却一旁看呆了，可想想我的嘱咐，于是欲言又止。
因为我敲得不是杜小洛的门，而是隔壁的。
大约还在猫眼里瞄了瞄，隔了一小阵，“吱呀——”，门打开了，但只露出个小缝，一个女人探出头来，紧紧蹙着眉头，警惕地打量我。
我笑容热烈。
“你是……你来干什么？”
问话的，正是昨天在楼下遇见的那个冷嘲热讽的女人，也就是杜小洛称呼的李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