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总体气氛偏向轻松愉快，杜小洛也不是没见过场面的，还算应对自如。实际上以杜小洛的年纪来说，老妈也不会真的像审视儿媳妇一样去对待她。
但酒过三巡，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小洛，我听说，你现在在和小城谈恋爱是吗？”老妈和颜悦色问道。
杜小洛不着痕迹瞄了我一眼，脸红如血，乖乖点头，而后埋首胸前。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演的，而是确实羞的受不了了。因为我现在也有点受不了，血液往脸上涌。
在桌子底下握住杜小洛的柔荑，给她一点勇气。
“妈，人家才多大呀，您问这个干嘛。”我赶紧替杜小洛圆场，顺便表演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特殊技能。
苏茉在一旁醋意盎然的念叨：“知道人家没多大你还下得去手。恋童癖！”
“苏茉！”对于女儿明显不怀好意的言语，老爸急忙训斥了一句。即使偏爱，可有些事情是原则问题。
丫头蔫蔫的，双手拿筷子捣碗，噘着嘴不说话了。
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我偷偷瞧了她一眼，而她则表情可怖，恨不得立刻上来咬死我。
“你这孩子，我又没问你。”老妈一句话给我挡过去，又问杜小洛：“小洛，你别紧张，我们也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不会随便就反对你们谈恋爱的。不过……你年纪还小，又是在高三这个时候，这事你家里人知道吗？”
杜小洛茫然摇摇头。
“那万一影响了你的学业，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老妈也没再纠结于此，“我听说，你一直是一个人住的？”
此话一出，饭桌上顿时变得静悄悄的，连苏茉也不在底下发小脾气了，圆睁双眼，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听到的。而杜小洛热乎乎的小手，此刻也在我掌心缓缓紧握成拳……
别说苏茉吃惊，我也一时发怔。
打从一开始听就感觉这问话味道不对了，这哪是请人吃饭的架势，倒像是凶神恶煞的居委会大妈上门查户口来了。
人家一个小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住自然是有难言之隐，心里清楚就行了，这么直接的问出来算什么？
此举弄得我大是不明所以，也隐隐有些生气。这不是明摆了欺负人么这是？
然而仔细想想却也无话可说：老妈一向为人和善是不错，但到底是做生意场上的人，远不是我们这些嫩豆芽可比，有些时候心里算盘打的可没那么简单。
总之，这话不会是不明不白问出来的，必然有其用意。我静观其变。
疑惑不解地看向老妈，而她直接无视我，专注看着杜小洛，等待回答。
“小洛，阿姨这么相信你，总不会随便说点什么骗阿姨吧？”
“阿姨，我……”杜小洛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下意识侧首望向我，眼眸流光闪动。这个问题很欺负人，好在对于杜小洛来说只是无言以对，还不至于委屈到要哭的地步。
“啊，她家里人都在国外工作呢，只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上学方便。”洛丽塔楚楚可怜，我心疼的紧，赶忙抢过话茬胡扯一通，以免她独自惨受各种暴击。
我起身，拉住杜小洛的手臂，强行笑道：“小洛，时间不早了，饭也吃过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哦……”杜小洛此时也没了主见，只好呆呆的应和我，也跟着要起身。
老妈隐隐不悦，开口：“小城，你急什么，让人家多坐一会怎么了？”
怎么了？我怕您把人家小女孩子给吃了。
遁走不成，无奈再次落座，而老妈恨铁不成钢的瞪我一眼，接着又笑眯眯对杜小洛说：“其实这都是小事，以后我们和你爸爸妈妈肯定会有机会见面的。哦，小洛，阿姨听说，你为了赚生活费，一直有在外面做兼职？”
老妈真的是有备而来啊这！步步深入，把人逼到墙角，最后再来个会心一击，彻底击垮对方求生的希望。
杜小洛还能做什么兼职，不就是coser吗？
然而最让我不解的不是做coser有什么不对，而是杜小洛在漫展做coser的事老妈怎么知道的？！
相当诧异的，我侧首看向苏茉，第一念头：是她泄密的。但见丫头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我便打消了这一猜测，丫头虽然喜欢跟我过不去，可是大是大非她还是明白的，况且杜小洛还是闺蜜，不会背后捅刀子。
那么，真相已然很明晰了……
呼——
我僵直着脖子，脸庞抽搐，以怨念的眼神看向一直一言未发的老爸。当老爸察觉到我的目光阴冷降临在他身上，立即眼神闪躲起来，干咳一声，交叉双臂着，干脆偏过头去不再看我，神情安稳若无其事。
我差点没把牙齿咬碎了。
哗擦！果然是你乱打小报告！
想也知道，肯定是上午独处的时候为了能和老妈搭话，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破事，连带那天漫展的事也抖了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对于老妈的“不怀好意”我心中也明白了三分。
Coser这个职业怎么说呢，大多数还是玩票性质的，也有小部分是职业的，像杜小洛就是职业挣钱的那种。老妈对漫展不够了解，但听老爸说是穿奇装异服上台表演的那种，肯定会心生反感。
的确，80后比90后思想做派都更加开放，但并不意味着70后也是什么新鲜事物都可以接受的。就像cosplay，习惯性的会被打上“不正经”标签。
我是不了解其中的行情，但曾经拉着老妈去过ChinaJoy之类的大型展出，当时还没有相关明文管制，showgirl们的衣着是有多暴露就多暴露，展馆里白花花一片，全他妈是胸和腿。
仅有一次印象相当糟糕的接触，老妈可能就下意识的把这两个职业都归纳在了同一类里。加上杜小洛一直有意回避很多问题，因此她便有了很多不好的想法。
最关键的是，她自认为身为人母，必然有给自己的白痴儿子敲敲警钟的义务，让他看清身边水灵灵白莲花一样的女朋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纵使自己的儿子这么天真脑残，总不能亲眼看着他上当受骗吧？
我不由得猜测，兴许老妈已经有一大半的念头把杜小洛归在“年纪轻轻的绿茶婊”那一栏里去了。
这么一想，心就凉了一大截。
不是怕露馅或者起争执，而是替杜小洛不值。
这姑娘，真的太可怜了，即使我不知道她的全部故事，但我至少也明白一点：真的不应该再火上浇油了。
不想说谎，却又有难言之隐，杜小洛依旧没说话，低着头，而老妈只当没这回事，继续宛如自说自话的逼问着，言语愈发犀利：“告诉阿姨，是不是在做展会上的那种表演？”
杜小洛心性很单纯，没觉察出这个问句的多重含义和模棱两可。我甚至来不及阻止，她便乖乖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老妈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眉头深锁，寒声问：“所以说，你这丫头到底平时都干些什么？唱唱跳跳？还是穿一些……奇怪的衣服？”
杜小洛彻底懵了，双眼无神、慌乱，直到现在仍没还没明白老妈话语中的意思，不懂自己为何忽然落得了另一番待遇，但咄咄逼人的气味不可能觉察不到。
“小洛姐……妈……”苏茉也急了，哪里还听不出来老妈话里有话。可女孩子软声软气，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了，对于他们来说毫无作用。
说变脸就变脸，毫无防备，杜小洛死死咬着下嘴唇，眼框润湿。很委屈，真的很委屈啊。
老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的神采，但立场丝毫未变，强势着，语气柔和道：“不用紧张，不过在你和我儿子正儿八经的相处之前，我还是希望多了解你一点。”
都已经带回家来了，还说什么交往之前？这话实在太过分了吧？！
被这样赤裸裸的否定和质疑，杜小洛委屈极了，却又无言反抗。只是全程低着头，沉默不语，眼泪啪嗒啪嗒，滴打在好看的宫廷式洛丽塔裙上。
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身子轻轻颤动着……
“啪——”一声震耳巨响。
再看不下去，我拍桌而起，身子护在了杜小洛前边，怒道：“妈！您少说两句行不行！”
老爸也大怒：“给我坐下来，你小子反了不成！”
“爸！你们这是在欺负人！”我大声抗议。
觉得自己儿子要造反，老爸也拍桌，吹胡子瞪眼睛：“怎么欺负人了，你妈只是问问人家女孩子的情况而已，你想干什么？！”
和家长还没正面杠过，我马上就软下来了，但想着杜小洛还在身后，说什么也不能继续让他们欺负了，是以，我顽强的挺着身子，和老爸对视。只是外强中干而已。
对峙着，我心里虚的很，终究不敢和老爸叫板。
饭桌上的气氛紧张到不行，大有一触即发的感觉。
正僵持不下，忽然感到后面有人在扯我衣服。回首，杜小洛眼里含着泪，眼眶红红的，略带哽咽的对我说：“我没什么的，你不要和叔叔吵架啦。”
哪里是没什么，说到底都是我不该把她叫回来冒充什么女朋友，结果事情闹成了这样。说什么我也该为此负责吧。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说点什么，忽然，传来一阵清亮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