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那张照片的事实在不好明说，只会越说越尴尬，她心里也清楚，所以也没再追问我，鼓捣了一番，告诉我照片都删干净。
“真的都删了？”我狐疑着，偏头去问她。
苏茉直咬牙，两腮摸了腮红似的，直接丢枕头砸我，“难道你以为我会和你这个变态哥哥一样，把这种对妹妹耍流氓的照片留下来珍藏吗？！”
妹妹的手机里藏着从哥哥那里弄来的哥哥对妹妹耍流氓的照片，句子不但拗口，而且仔细想想还真是很不得了呢……
于是我憨憨笑笑，就没再不信。
“去写作业吧，时间还早呢，别闹了。”我看了时间，收敛起不正经，督促她。
我和苏茉同睡一间房的原因不就是怕她一个人玩得疯么，若是不起点作用，倒浪费了我冒着大不讳的名头和十七八岁的妹妹睡一起了。
她瘪瘪嘴，没反抗，也就老老实实写作业去了。
看着她伏案书写的专注背影，我略略失神。
丫头的长发虽未齐腰，却也不短了。这让我在一瞬间产生了时空的错乱感。很多年后，也许也不用很多年，就像我在感情中迷惘一样，丫头迟早也会成为别人的女朋友，然后挽起长发，嫁做人妻。各自成家，相聚时便会是拖家带口。想这样独处一室，再不可能。
这样打打闹闹却不起风波和平相处的温馨日子，也许就只是丫头毕业前的这几个月了吧。
说实话，在家里虽然和苏茉时有吵闹，但总能让人觉得心境平和。就像人们常说的，在外打拼的男人总恋家，因为只有妻儿才能给自己那种不同于外界刀光剑影的温馨感。
莫名其妙的，和苏茉相处竟不免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习惯了她时不时就冒出的小女孩脾气，习惯了她也习惯了她对我放在心里却从不说出口的关切。
不禁苦笑，这哪跟哪儿啊，我心中玩笑想着苏茉身上那种气质肯定不是人妻，倒像是个心善嘴碎的老妈子。
坐在那里闲得无聊，又不大想看专业书，回忆起陆言薇给我的那本《白马啸西风》还没看完，不若趁此赶紧了结一桩事，临了好还给那个文艺中二女，省的纠缠不清。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欢”，这是苏茉那天晚上说过的一句话。虽耳熟却不知哪里来的，问了陆言薇，然后她就给了我这本书。
这本书我才看了一半，主角是个叫李文秀的汉族姑娘，她的父母因带着宝藏地图被强盗追迫而死，单独留下她在哈萨克族中被旅居大漠的汉人计老人抚养长大，并和哈萨克男孩苏普相识，继而在她生命中发生的一系列爱恨纠葛故事。
有意思的是，虽然李文秀和苏普分别是男女主角，又是青梅竹马，但苏普却和另一个哈萨克女孩阿曼相爱。说到底李文秀姑娘只是单相思罢了。
还没看完，前些时候看到李文秀学到一身高强武艺后我就暂时搁下，也不知后面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苏茉念叨过的那句话出自哪里。
说实话，这本书和金大侠其他的长篇作品风格相差明显，也许因为主角是个女孩子，故事中少了快意恩仇的侠气，更多的是细水漫流、缓缓道来的少女心境。比起武侠，这更像是本实实在在的爱情小说。
很不适应，但也觉得査老先生这好似琼瑶阿姨的写作风格很有意思，不由细细研读，这也是进度很慢的原因。
……………………
丫头嘴里不说，但其实对我三心二意很有意见。
就好像现在，分明都已经关了灯躺在床上了，她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听着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我躺在地铺上睁眼往着天花板，无奈道：“小祖宗，你这又是怎么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瞧瞧少儿多动症？”
从和苏茉睡在同一间房开始，兄妹夜话就成了这丫头晚上除了写作业看书打字之外的另一项保留活动。偶尔我也会因为太累了而觉得不耐烦，但总体来说，关了灯和自家妹妹聊聊天还是蛮有趣的。
“呸！你还老年痴呆呢！”苏茉在床上骂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瞎说，你哥我正当青春年少，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哭着闹着要嫁给我，怎么到你嘴里就老年痴呆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苏茉发出很长且很不屑的鼻音，又说道：“苏城，你别不承认了。”
她便掰着指头一样样算起来——“爱看之乎者也的书，在家就懒洋洋的，没事都不愿意出门，闲得无聊会在阳台看星星晒太阳，不喝饮料爱喝茶，早餐总是豆浆油条，一个人就能料理所有家务……你说你是不是老了？”
听得我一愣一愣的。被她这么细数，似乎我还真是那种心态超级沧桑的年轻人啊。
“不是吧，难道你睡不着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
苏茉却恼了，“谁跟你说我睡不着了！”
“那就早点睡吧，等到后天放假了，你就可着劲的玩。”我翻了个身，懒洋洋打呵欠，劝她早睡。
果然，这话之后她好一阵没再说话。
“苏城。”
“……”我说你又干嘛啊，本来都快睡着了好不好。
像是迟疑了片刻，苏茉轻声问我：“许姐姐和莫姐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在宁静的夜里，她的声音柔弱清远，从我不可见处传来，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然而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心烦，“什么怎么办？”
“可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替我操心什么，总之苏茉难言，语气低沉，有种少见的成熟感，“苏城，你，总是要做出选择的……”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
“这事不劳你关系，你现在要关心的是好好学习考上京大。这种问题到时候再说啦，睡觉睡觉。”我敷衍着，埋头盖上毯子再不吱声。
沉默了，苏茉也没再继续追问。
………………………
最近麻烦事一桩接装一桩，累得不行，文化馆的事结束了，难得有天日子似这般清闲，也该是给自己放个假了。
是以，懒散上了一天课，中午去咖啡吧乘凉的时候果然发现如老孙所说，贴诗句的展板都叫他俩给弄坏了，这三行情诗活动倒也就此不了了之。
陆言薇真是疯狂的可以啊，我不就是说她，看起来斯文，发起疯来也可怕。老孙这口味实在不敢恭维。
反正我是没把问题归咎到自己身上去。
宋诗已经和宁静静盘算好国庆一起出去瞎搞了。
“什么叫瞎搞，城子你说话真难听。”宋诗鄙视我。
“是你俩干的事恶心。”我提醒他：“你还是注意点分寸，你家静静堂姐宁安安可是学校老师，做的过分了小心被她找麻烦。”
“她姐姐像她妹妹，那么小一点。”他很夸张地比划小宁老师的身高，不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目不转睛玩手机，“人家跆拳道四段。”
“……”宋诗身体僵直，继而转身抱拳，诚恳道：“感谢兄弟救命之恩！”
老孙很激动，今晚就要去应陆老师之邀去和陆言薇吃晚餐。听宋诗说，他昨晚在寝室里把那为数不多几件衣裳试了好几遍，娘得受不了。
“宋诗，看我衣服怎么样？”
“城子，看我发型过关不？”
“老王，看……你继续睡觉吧。”
………………………
因为隔天要放假，按照S一中的惯例，小长假前一天下午会提前放学，方便那些外地学生或者住得远的学生尽早安全回家。
恰好我下午也只有一节课，大学离放学了，我就骑着我的二手自行车去接苏茉。
一路上吹着口哨，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
学校骑山地车的学生很多，可是像我这样简单的二人座自行车几乎有点要绝版的迹象，停车在苏茉学校门口，特立独行似一道靓丽风景线。
门卫室的胡大爷招呼我进来，我笑着拒绝了。总这样被特殊照顾其实影响不好，反正只是来接小祖宗的，没必要去学校里找她。
校门外家长等的急，看手机的、跺脚的、闲谈的、张望的，神态各异，应有尽有。
很巧的，居然在门外见到个不算熟的熟人——文化局的最高领导，宁叔叔。
从许叔叔口中得来，宁叔叔应该是叫宁远才对。
见我向他走来，宁叔叔身穿浅棕色休闲西服，身姿笔挺，笑容和煦，很是吸引了一部分女性家长的目光。
不得不说，其实宁叔叔真挺帅的。但和昨天见到的那个相对年轻的胡茬帅大叔不同，前者书卷气和文质彬彬的感觉更多，而那个怪大叔是种很了不得的贵气。
一通寒暄，又为策划案迟交的事道了歉，我好奇问：“宁叔叔，你怎么会在这的？”
他微笑反问：“你呢？”
“接我妹妹放学。”
“咱俩差不多，我是来接我女儿的。”
巧了，原来宁叔叔的女儿也在S一高，正想问在那个班里，放学铃声却响了，人山人海的学生大军铺天盖地而来，谈天说地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我放眼在人群中搜寻苏茉的踪影，奈何人太多，来不及挨个看。
就在我还为可能错过她而发愁的时候，一道似乎很是耳熟的女孩声音就在人群中很合时宜地响了起——
“苏茉，看，又是你男朋友哎！”
我去，大姐，怎么每次都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