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过了？”她见我脸上有晶莹的水珠。
我赶忙擦去，“是水啦。”
她没再深究。
莫清晓躺在竹筏上，我则在水下游着，双脚动弹，推着竹筏一点点向岸边漂去。
“我还以为会死在这呢。”莫清晓很平静的说。
我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她也笑了，不过她说：“喂，你看够了没？如果看够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衣服穿好？”
“……”你丫真会毁气氛。
莫清晓躺着不能动，我只好伸手去一粒一粒把她的衣服扣了回去，结果在扣胸前那枚扣子的时候小指不小心碰到了她湿漉漉的胸罩。
“喂喂，你是故意的吧！”莫清晓羞恼。
我在想她是不是把所有力气都省着来骂我了……
边给她系着扣子，我边无所谓地说：“之前给你做心脏按压都不知道摸过多少次了，现在不小心碰一下又怎么了。”
她苍白的脸微红，瞪我一眼，没再说话。
过会，莫清晓问我：“你为什么不上来？”
我跟她说，我在底下泡着比较舒服，许多人这一生都住在钢筋水泥里，又有多少人能像我这样义无反顾地亲近大自然呢。
“只能撑得住一个人吗……”莫清晓好像已经看出来了。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你就在上面好好躺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自信笑道。
然而莫清晓早先就已经很虚弱，又在游泳时花光了力气，更是溺了水，险些没救过来，她虽然担心我也撑不住，却没有反驳我的能力。
话是说的满满，可我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只能先安抚她的情绪，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在我是个男生，体力比她充沛不少，撑场面足够了。
主要原因是莫清晓暂时脱离了危险，让我心情大好，和她例行公事般拌了两句嘴，似乎身体里又有了力量，没准这能一鼓作气游到对岸。
这本来就是我的错，一切由我来补救，这没什么不对的。
“今晚的月色好美啊。”莫清晓躺在竹筏上看月亮。
“嗯。”我没那个赏月的心思，只是奋力推动竹筏，敷衍着答应。觉得疲惫侵袭，只是划了一段，手脚又复沉重不堪。
咬咬牙，什么都会过去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莫清晓轻轻笑了。
“怎么了？”怕她有什么事，我赶忙问。
“哎，苏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像某部电影里面的男女主角？”
我眨眨眼睛，想来确实有种熟悉感，似乎是……《泰坦尼克号》？
“放心吧，就算你是ROSE，我也不会轻易的狗带。”虽然身体愈发沉重，但为了应和她，我还是玩笑了一句。
闻言，她却喃喃念叨了句：“你为什么不能是JAKE呢……”
我心思全用在向前游了，她那近乎于蚊声的呢喃细语我哪里听得见，便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笑着。
再无话，只有淡淡的月色与湖面的氤氲作伴，时而微风乍起，都觉一阵凉意。可这份静谧谁都不想打破。
……………………
因为推着筏子，上面还躺在莫清晓，加上我体力渐衰，行进速度相当之缓慢。透支生命般燃烧全部能量，又划了接近半个小时，却还没到岸边。
可是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岸际线了。
湖水冰冷，我在里面已经泡了一个小时了，即便为了莫清晓而强打起精神，但依旧免不了将要弹尽粮绝的事实。
我眯着眼睛，身体渐渐僵硬起来，游起来也不如之前那么顺畅了，机械的动作使我忘记了泅水的意义所在。从没感到过的疲倦，比醉酒更昏沉，在这种情况下，终于相信“力竭而亡”所言非虚。
感觉自己就快要睡着了，可此时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尚需十分钟的路程。成功只差一线，决不能在最后的关头放弃。可我真的好累好累啊，腿已经不想再动了。
就在这里沉下去也无所谓了吧。心底有个声音在这么说着。
“莫清晓。”我嘴唇发白，轻声唤她。
“苏城，你没事吧？”她觉察出了我的虚弱，秀眉蹙起，深深忧虑，“你休息一会儿吧，要不换我来划？”
一旦休息，我一定没办法再继续游下去了。所以我不能停。
我摇摇头，短暂振作精神，强笑道：“没事的，我还有力气呢。不过是闲的有些无聊了，你能唱首歌给我听吗？”
莫清晓犹豫了片刻，问我：“你想听什么？”
“随便，你唱什么我听什么。”我笑说。
于是莫清晓稍稍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月夜的湖面上就轻盈飘荡她柔柔淡淡的歌声：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
…………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
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
坐在走廊发呆
直到你眼中的乌云
全部被吹到窗外
…………
但是明天我还要这样虚度
我还要这样
想和你互相浪费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莫清晓唱着歌给我听，好像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莫清晓此时声音虚弱，沙哑着唱起这首歌，别有一番味道。也许是此情此景太过柔美，感动的好想流眼泪。
“好听吗？”她问。
“好听。很好听。”我又问：“这首歌叫什么？”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我笑着说：“莫清晓，以前我没发现过，但现在我觉得其实我也很想啊。”
莫清晓愣了愣，“苏城，你在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就这样吧。”
脑子里已经没办法思考了，求生的本能已经在水中被消耗殆尽，只想好想停下来休息一下，一个念头的生发就再也克制不住，疯狂滋生，便再也支持不住了。
离岸边已经没有多远了，莫清晓应该会得救的。我的责任尽到了。
我丢开手，就像莫清晓那时候做的那样。
在莫清晓的竭力呼喊声中，我缓缓沉入水中。
……………………
吐出一口泥水来，我缓缓回过神，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幽幽的啜泣声。
好像是莫清晓的声音。
像我给她做过的那样，莫清晓交叠双掌摁压我的心脏部位，然后再趴下来耳贴我胸膛，听心跳。
啊，搞什么啊，原来小爷还没死啊。
死里逃生，完全没有感慨，贪婪呼吸空气，只是单纯的想着活着真好啊。
还别说，此时此刻，虽然全身湿透了，但不用接触水，躺在岸上的感觉真是美妙。唯一不好的就是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去游泳了。
听了一会儿心跳，莫清晓无力的趴在我身上，死死抱着我，梨花带雨，声音哽咽：“苏城，苏城，你个混蛋，你听到没，给老娘醒一醒啊！”
我好累啊，累得完全不想说话，就想要闭着眼睛好好休息一下。即使莫清晓这样可怜兮兮的，缺氧的大脑依旧指示我做出不合理的反应。
抱着我哭了一会儿，不肯放弃的莫清晓又来给我做人工呼吸了。
她的嘴唇还没碰到我，我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见她满脸呆滞，我无力地笑道：“你看看，这下总不是我在耍流氓了吧？”
莫清晓眨了眨眼睛，眼泪也紧跟着流下来。
这下我可慌了，“我就跟你闹着玩呢，别哭别哭。”赶忙伸出酸痛的手去为她抹干眼泪。
伏在我身上流着清泪的莫清晓一把捉住我的手，却忍不住笑了。
她说：“老娘就是要耍流氓，你又能怎么样？”
“莫清晓，你……”
然而我话还没说完，莫清晓已经将我剩下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
她眼眸流转，情到浓时，纤手拨开额前的一绺青丝，挽到耳后，然后就在我目瞪口呆中，深深地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