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三十准时散会，莫清晓依旧无视我，冷淡着带着资料就要离开。
“莫清晓，等等。”
我在后面喊她，她却假装没听见，背对着我，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没办法，我快步冲过去一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这才堪堪使她停住了前进的步伐，只回眸冷眼瞧着我。
散会离去的部员见了我俩间将欲飘出冰碴子来的冷峻气场，连看都不敢看一眼，都非常自觉的排队绕道走，生怕自自己无故被殃及到。
“你想干嘛？”待到其他人都一溜跑的精光，莫清晓这才开口，“信不信我喊非礼啊？”
我却倔强着不愿意松手，总觉得只要一松手她就会跑了。
“我想和你谈谈。”
“你放手。”
“我不放。”
“放手！”
“就不放。”
莫清晓气得不行，吼我：“苏城你丫是不是有病啊？！”
我说：“你要是再这样对我，我就真要变成神经病了。”
莫清晓闭眼，长长吐息，再睁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想找你谈谈。”
………………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坐着我和莫清晓两个人，她没给我好脸色，显得有些烦躁。
“有话快说，我回去还有事要忙呢。”
“莫清晓，我发现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
她回瞪我一眼，冷笑间，呛道：“呵，也不知道是因为谁。再说，嫌我脾气差你倒是别来找我啊。”
我砸吧砸吧嘴，品着这个味儿，“哎，莫清晓，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老是一股子怨妇的味道啊？”
听我居然说她是怨妇，莫清晓眉头挑了挑，“姓苏的，我看你也是活腻歪了吧？”
“实话实说而已，就你这态度，要么就是更年期综合征，提前了二十几年绝经；再要么就是被人给甩了，从此化身怨妇，再不给任何男人好脸色看。就我个人推测，后者的可能性明显大于前者。”
于是我问她：“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是哪种？”
莫清晓说：“要不是老娘今天穿的是裙子，我一脚就跺你脸上信不信？”
玩笑开罢，气氛也和缓了些，我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
“说正经的，后来……昨天下午我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无非就是你的小许瑾哭哭啼啼的，她那个老爸冷面冷心，索性不去管她。没办法，我和顾阿姨一起安慰了好久。再然后我就回来了。”
“就这样？”
她没好气的，“你以为呢？”
“你看你，我才说了一句你又不开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事情实在……太突兀了点。许叔叔一定要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个，你就没觉得奇怪？”
闻言，她稍作沉吟：“你要非说奇怪，确实有那么一点。也许……他并不是想说给我们听的。”
“那会是说给谁听的呢？”似乎有点道理。
“我不过是随便猜猜，怎么会知道答案。不过很明显，在场的就那么几个人，也许是你，也许是那个家伙。”
莫清晓口中“那个家伙”指的应该就是赵羽哲。可说给赵羽哲听到底有什么用呢？除了能气一气他老爹赵川之外我再想不出来其他。
之前听许家偶然提起，我只以为许家和孙家素来不睦，可看今天的情景似乎完全不是那样。显然，许家和孙家的关系要比和赵家的关系为更密切，否则许叔叔又怎么会抛开赵家而选择孙家呢？
可既然许瑾和孙无由有了婚约，那么所谓的“京城贵族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按说这个谣言应该是不攻自破了才对啊，许叔叔为何又要反复叮嘱我再三小心？
许叔叔的做法前后矛盾甚多，其用意到底何在，我一时半会想不通。
赵羽哲这下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用被逼着结婚了。然而他的表现也并不像是高兴。
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你所拥有的正是别人心心念念都求之不得的，而你却不愿意好好珍惜。
如果许瑾真的要和别人结婚，那么我倒宁愿那个人是翩翩公子赵羽哲，起码他为人正直良善，而不是那个让人见了就浑身不自在的孙无由。
可关键就在于，不论是孙家还是赵家，都不是我能招惹的存在。因为没有底牌，所以连坐下来谈判的资格都没有，而那些权势之徒，仅是三言两语，我和许瑾的命运就可以被左右，世事便是这般冷酷无情。
不是我不喜欢许瑾，只是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见我神情黯然，莫清晓冷淡的表情也变得和缓下来，说道：“许瑾有句话要我带给你。”
许瑾？带话给我？
我急忙询问：“什么话？”
莫清晓神色凄然，“她说，如果那天晚上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她那天晚上跟你说的话也永远不会改变。”
我低头沉默。
莫清晓很明白事理，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知道不适合问，所以她也不问我到底是什么话。即使她真的很想知道。
可不知怎么搞的，今天我却愿意主动告诉她。有些事一个人憋着真的是太痛苦了，也许如许瑾说的，我应该找个人倾诉它。
伴随回忆，我缓缓诉说道：
“就在去许瑾家的前一天晚上，许瑾告诉我，她真的觉得自己遇见了真正应该遇见的人……她还说，我是她真的愿意去接近和向往的人。至于我在她生日那天晚上说了什么，我喝醉了，居然一点都不记得。呵。”
莫清晓静静听完，一言不发。
我苦笑：“我知道，你也觉得我很没用吧，听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跟别人订婚了，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像条狗一样灰溜溜就逃出去了。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很怂。”
许是见我自嘲可怜，莫清晓不由软下心肠来，轻声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你，可就是心里觉得不舒服……喂，你干嘛啊？”
我突然间捏住她的手，弄得她一时羞恼，以为我想要怎么样。
而我看着她，很认真的说：“清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需要的是有个人能理解我、支持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样掏心掏肺的话却是她所始料未及的，愣了愣，明亮的眸子看着我。
“苏城，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真正原因吗？”
我毫不避讳回答：“是。”
原以为她能严肃以对，没想到莫清晓却抿嘴笑了起来，笑得我有点看不懂，但表情里那种凄婉哀伤却是真真切切。叫我心中陡然一震。
笑罢，莫清晓把脸凑近我，直直和我对视，气吐如兰，问道：
“苏城，我问你，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一定会无条件支持你？难道对于你来说，我真的只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才能充当一个安慰者的角色吗？你到底把我莫清晓看做是什么了？”
“我……”
此话一出，我顿时羞愧难当。确实，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来似乎真的有些强人所难，但我真的从来就没有存着只把她当成一个利用物的心思。
莫清晓一定是误会我了。
“什么都别说了，在我面前这些都没有意义。”她神色颇为惘然，“苏城，我愈发觉得你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了。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没有勇气去保护，又来跟我谈什么忠贞不渝。之所以不愿意告诉你许瑾要我转告的话，因为我真的替许瑾不值。”
莫清晓说：“你总是不喜欢跟别人说心里话，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却要我试着去理解你。对不起，恕我做不到。”
薄情寡义。
我惨白了脸，默默放开她的手。
是吗，这样啊，薄情寡义，果然被瞧不起了吗。
被我松开了手，莫清晓这才晃了晃神，咬着下嘴唇，淡淡道：“对不起，可能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不是我本意，你别忘心里去。”
“没事。我懂。”我强笑着。
各自无言沉默了一会儿，莫清晓问：“苏城，你打算怎么处理许瑾的事？我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你的。”
我摇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了。
“也许你可以说服许瑾的爸爸，说不定还有机会呢？”她提议。
许叔叔吗？那个人很顽固，自己盘算好的事情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搅扰，恐怕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何况害怕扰乱了他的清扫计划，我也不敢擅自去见许瑾。
“我听说，在下个月许家会和孙家有一次接触，作为正式订婚前的庆祝仪式，如果你有胆量，大可以带着许瑾逃出来。”莫清晓道。
我知道她是在笑话我，连说句话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还说什么逃婚。
“顺其自然吧。”我说。
莫清晓似乎早料到我的态度，这回没再做出任何表态，只说：“随你吧，我只不过是个局外人而已。”
“还有，苏城，有件事我想还是要提前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我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我想，等到这次文化馆的案子结束了，这个主事的职位就让给别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亲自来做。这一年多我也很累了，真的，我想休息。”
她眉宇间的倦意我又何尝看不出来，可是少了莫清晓，这个工作室我还能支撑的起来吗？
我想应该是不能吧。
“行，朕批准了。”我笑着说：“你尽管休息吧，我早就想自己亲自上阵了，省得你到时候把我辛辛苦苦创办的工作室给篡权了我还没地方喊冤呢。”
莫清晓看着我，也笑了。笑得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