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一直闷闷的，我跟杜小洛互动了那么久，她就连一句话也没插进来。
这倒是奇怪了，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是很提防我和杜小洛有过多交流的啊，美其名曰：臭流氓，别想对我小洛姐下手！
今天这风平浪静一声不吭的，所谓事出无奇必有妖，让我很是摸不着脑。
“怎么了，不开心？”送走了杜小洛，我问她。
“没什么。”她语气平淡，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什么。
我略一思量，琢磨道：“不会真是身体不舒服吧，比如大姨——啊！——踩我干嘛？！”
“呸，本小姐乐意！”丫头一甩飘逸长发，趾高气昂，很是高高在上说着。
这话说的，就好像我天生就是给她出气的存在一般。我活的是有多憋屈啊到底？
看她平白无故朝我发火的样子，我觉得杜小洛说的没错，苏茉这丫头今天肯定是生理期到了……我这样自顾自想着。
而苏茉仿佛是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小脸涨红，大声吼我：“苏城！我警告你，不许瞎想！”
“我没‘瞎想’啊。”我特意在“瞎想”上加重了语气，意思是我的猜测都是有根据的，绝对不是瞎猜。
苏茉气得“咯吱咯吱”磨牙。
小妮子有这习惯，气急败坏的时候总喜欢磨牙，也不知道谁给惯出来的。好吧，不用想，除了老爸还能有谁。
我这身性格脾气完全遗传老爸，做事优柔寡断、做人爱做滥好人。苏茉则遗传老妈的性格更多，什么东西都不喜欢放在明面上说，话都藏在心里；好强独立，但身为女性的温柔永远隐藏在那份骄傲之下。
老爸老妈情感不和，分居，我被老妈带走，苏茉跟着老爸住。其实说来也奇怪，我一直也不知道这两人情感哪里不和了，当初他们给我的说法是，常年在外做生意，聚少离多，感情破裂，但在我记忆中，当初老爸和老妈都是和和睦睦举案齐眉的，哪里来的破裂之说？
再有，居然让儿子和母亲一起住、女儿和父亲一起住，真是有够奇怪的。
我摇摇头，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四五年了，我和老爸的父子情一点没见少，最近和苏茉这丫头的兄妹关系也早已突破冰点，可以知足了。
只是……只是，老妈和苏茉的关系……
“哎，苏茉，我问你个事。”
“说。”回答简洁明了。
我觉得她能搭理我就已经够宽大处理了，也不做更多奢望，便问：“你和老妈最近有联系吗？”
大概是她的生活里极少出现这个形象，我话一出口，她却有些晃神。
继而，她茫然摇摇脑袋。
“妈妈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她这么说。
这毫无情感波动的一句话却听得我小心脏差点承受不住——哪有当妈的不喜欢自己亲闺女呢，而且还长得漂亮成绩又好……
“小妮子，想的那么多，你懂什么啊懂？”
说着，我没好气的把手放在苏茉头上，使劲揉了揉，直到揉的她头发乱糟糟的才停手。
就是之前对付杜小洛的那一招。屡试不爽。
猝不及防被我一番凌虐，苏茉也不顾自己形象，张牙舞爪，冲上来就要跟我拼命。
“喂，行啦，今天就别闹了。”我捉住她的两只手臂让她不得动弹，表情严肃，教育她：“下次不许说这种话，要是让老妈听见了，她非伤心死！”
“记不记得，有一年你过生日，那天本来说好去老妈家里吃饭的，她高高兴兴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从早忙到晚，蛋糕都准备好了。结果你又突然说有事来不了，害得我和老妈整整吃了两三天的剩菜。”我叹了口气，“吃剩菜还不算什么，老妈好长一阵子都唉声叹气，就是因为又错过了你的生日，而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
苏茉愣愣看着我，不说话。一会儿，她把头低下去，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我站在她跟前，用两手轻轻梳理着她乱糟糟的发丝，边梳理边说：“老爸老妈分居的事情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就像老爸能一点也不客气的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一样，如果有一天你无家可归了，老妈肯定会非常欢迎你回家来的。”
我以为她会继续沉默，但没想到她却回话了，她声音小小的，说：“不，你不懂，都是我的错。”
心疼，没由来的一阵心疼。
若不是今天突然问起，我怎么也不会信想到原来苏茉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她居然认为爸妈分居罪责在她！
替她重新理好头发，我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一下，惹得她一声娇呼。
“大马路上说这些干嘛，走，哥带你回家吃饭去！”
………………
其实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心里有盘算了，哪天可以把老妈叫过来我们三人一起吃顿饭。
老妈对苏茉的喜爱是自然的，而苏茉对老妈不知为何有些心结。
老爸当初送苏茉来我这里用意不正是如此吗？我老是觉得他送苏茉来我这里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而已，也许他还有更大的图谋，比如——和老妈重归旧好什么的。由不得我不心甘情愿配合。
上楼之前我偷偷摸摸去了趟便利店。苏茉黑着脸问我干嘛去了，我说我没想干嘛啊，就是单纯去买了包老鼠药，然后单纯想给你下点毒，省得你天天不是踩我就是踢我。
于是她气恼着猛踢我脚后跟。
“喂，苏城，你到底要和宁老师说什么啊？”
吃饭的时候苏茉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呛得我差点喷饭。
“噫~~真恶心。”苏茉握着筷子嫌弃道，就好像我已经把饭粒喷在了她娇嫩的脸蛋上。
我还没喷出来呢，只是有这个架势好不好，哪里就让您老人家恶心了？
“想跟我说说关于你学习的事情。”我说，“那天晚上我跟她问你最近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她说，说，说——”
“说什么了？”苏茉不耐烦问。
我摇头晃脑，故意卖关子，“说你最近成绩有所下滑啊，她很担心你。”
好吧，其实我就是故意转移话题的，小宁老师好像有些难言之隐，她不愿意别人知道，我也就不多做缺德的长舌妇了。
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苏茉却一时无话了，闷头夹菜吃起饭来。
“慢着。”我手疾眼快，将自己的筷子搭在她伸向菜碟的筷子上，口气严肃：“等会再吃，把话给我说明白了。”
苏茉这丫头是学霸啊，成绩比我当年拽多了，老爸说什么让我教她无非就是个借口罢了。我对于她的自学能力一向还是很放心的，毕竟看老爸那个样子就不会太关心成绩这回事，苏茉能在高三当学霸肯定是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就这么随便一说，好像还真试探出来不得了的东西了。
“说什么啊……”丫头瘪瘪嘴，不高兴，语气却一点也不强硬。
“成绩下降了？”
“啊，可能，有点儿，吧。”
什么叫可能有点儿吧？关键是你这样子让我怎么跟老爸交代啊？！
看出来我表情焦急，苏茉宽慰我：“别放在心上，成绩起伏是常有的事情嘛，你这是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呵，我还成太监了我。
“从多少名掉到多少名？”
“额，嗯，啊……大概就是从年纪第3掉到年级30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我，偏首盯着墙上的黑白木框挂画。
这就是你说的常有的事？我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深呼吸一口气，克制自己的愤怒，尽量心平气和，跟她说了一些我的想法：
“可能是我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平时又对你太宽容，害得你成绩下滑这么多，这是我的错。我宣布，从今天起，每天晚上十二点前必须睡觉，电脑我不会再借给你了，每天写完的作业交给我过一遍。知道了吗？”
我观察着她，随着我一点一点的交待，苏茉的脸色也一点一点难看起来。
听到最后，她把碗和筷子往桌上一扔，气呼呼回了房间，理都不理我。
这小丫头，真是我平时给她宠坏了，一到这种时候完全不给我这个当哥哥的好脸色看，往后还得了？
我追上去，却吃了个闭门羹，人家完全不给开门。
不开门就不开门，我就不信你能在房间里躲一辈子不出来。
哼着小调子，我一个人吃完了晚饭，对房间里喊：“喂，再不出来吃饭我就要把饭菜都收拾咯！”
没回应，我继续哼着调子把碗筷收拾着，同时在浴室里往浴缸放水。
“浴缸里水已经放好了，记得去洗澡啊！”
还是没人答应。
“我出门了，一会儿回来，大概四十分钟吧。”说完我就出门了。
我在小区长凳上抬头星星，跟路过牵着狗散步的老头儿老太太打招呼，数着表，足够四十分了，这才慢悠悠上了楼。
房子里的格局和我离开之前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浴缸里水汽朦胧，氤氲着。浴缸里的水也放掉了，装衣服的篮子里塞着苏茉今天的衣服，平日里为了不让我看到，她的内衣都藏在外衣下面，今天显然是不高兴了，内衣外衣随手摆，没了讲究。
我笑笑，就是个小孩子，一不开心就非要赌气给别人看。
敲敲门，“没人给开门我就自己进来咯？”
拧开门把手，进门，苏茉背对着我奋笔疾书，连我开门进来也不曾回头看我一眼。这是真生气了。话说不就是不让你玩电脑吗，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行不通。
我缓缓走到她身边，还没开口说话，她头也不抬，没好气问我：“你来干嘛？！”
“送点毒鼠强给你喝。”我轻手轻脚放下马克杯，杯里红色液体震荡。
“这是——”她停笔，嗅了嗅味道，蹙眉，抬头问我。
“好像是叫红糖水吧。”我猜测着说，“应该是的。”
瞪了我好一会儿，她才问：“上楼之前买的？”
“啊。”我点头，“本来准备买毒鼠强，结果开店的阿姨告诉我卖光了，还剩红糖水，问我要不要试试效果，我说行啊，就买回来了。你试试呗。”
“哼。”她自琼鼻挤出一个傲娇的不屑鼻音，悠悠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说，刚去楼下便利店给你买了份速食快餐，什么时候饿了自己拿微波炉热热。
“哦。”
我摸摸她的头，“好好写作业，写完交给我检查。”
这次，她意外的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