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呆在原地,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该所怎样的话,她现在唯一想的,自己,要是不离开就好了,要是勇敢一点就好了,要是再成熟一点,要是再多为别人着想一点,要是自己再有责任感一点,眼前的一切,就真的,只是一场噩梦了吧,“骗,骗人的吧,怎么,怎么会……”。
慕容瑾与苏珏见大火突然灭了,也是统统的赶了进来,“墨白……”。
“……节哀”,这或许,是苏珏这个局为人,唯一能说的了吧,因为,这里的一切,确实都与他无关,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呢,就在自己来到临安之时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苍天预警吗。
墨白跪在地上,抱着头却是大叫了起来:“不,我不相信,这个人,怎么,怎么可能会,怎么能是我爹啊!”
……整整两天,墨白就那样跪在那一堆废墟之中,跪在那烧焦的尸骨面前,静静的流着泪,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东西也不吃,好似突然变成了只会流泪的木偶一般,织叶,也能就这样站在旁边陪着她,只是,看着墨白的脸色越来越差,想着伤心的话,也要有个限度,人总有一死,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若是她听劝的话,自己不介意,再消除一次她的记忆,虽然那样很残忍,可是,他宁可如此对她,“按你们的说法,入土为安,或许……”。
墨白看着那堆尸骨,这两天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织叶,你不是人,对不对”。
“……”,织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墨白的嘴角,忽然扬起了一抹十分怪异的笑,“原来,真的有奶娘故事里的妖魔鬼怪啊,呵呵”。
织叶心念一转,这话的意思,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大胆,“……逝者已矣,我没有办法让你父亲回来”,再者,云渊航与我,本就没有什么缘分,或者说,是因为认识了我,才会有此结局的吧,既然如此,那他也不想再去招惹。东华帝君,此番,还真是做得绝情,说了看在朝妍的面子上不予追究,终究,还是逃不过那些人的口舌吗。
“……”,墨白愣了一下,好吧,她不否认终究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其实,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莫名其妙的火球,到底是从何而来:“……你知道哪些火球是什么吗?”
晚间的风凉凉的,织叶随手便是将自己的外披披在了墨白的身上,“天火”。
墨白听不懂:“天火?”
织叶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逆反天道,天火焚之”。
墨白先是一愣,而后却是无预兆的对着云渊航的尸骨冷笑了起来,“呵呵,天道,何为天,何为道,真真讽刺”,或许,织叶,只是单纯的安慰自己吧,可是,她真的,很难受,“爹爹,你要去找娘了是不是,真的,你又耍我,我还没见过娘的……”,说话间,便是站了起来,只是或许是因为跪得久了,膝盖僵了,这还没站起来,便是突然的要倒下去,织叶见此,一个箭步便是将墨白揽入怀中。
或许是相识得久了,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大致就能猜出这个人要做什么,虽然,她现在是墨白,可是不管怎么变,骨子里头那脾气,还是不会变的,“……我帮你”。
“……没事,我可以”,墨白揉了揉膝盖,没关系的,至少,这个忙,她不想任何人来帮她,她记得,以前小的时候,和爹爹开玩笑的时候,答应过他的,等有一天他老了,走不动了,就换自己来背他。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眼前的这烧焦了的尸体,很是诡异不洁,墨白原本最怕的,就是奶娘故事里的那些妖魔鬼怪,只是,现在这一团散发着焦臭味的尸体,曾经,是她最温暖的港湾,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最令人恐惧的,不是那些长相吓人的鬼怪,而是,那与自己永别绝离的面容。
墨白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织叶在身旁陪着,慕容璟,便是在二人身后躲着,也就这样站了一天一夜,直到看墨白将白布敷上那尸体,小心的抱起干尸之时,才赶忙的走了出来,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现身了,又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小夕……”。
墨白看了慕容璟一眼,眼中,有感激,有疏远,她和感谢这个时候他依旧还缠着自己,可是,终究,他们二人,都不是各自的良人,若是可以,倒还不如不相识得好,不相识,或许,他们二人,也就不至于在政治立场的推动下,走到这般让人不解,让人心伤的境地,“一直以来,多谢你了,告辞……”,说罢,小心的报着手中白布所包裹之物,便是在织叶的陪伴下,一步一步,缓缓的离开了这片化为废墟的平阳侯府。
“……”,慕容璟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中猛然一紧,那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身体中抽离不见了一般,很难受,却又让人莫名的感到一股难得放下的释然。
在那所谓的天灾之中,不幸中的万幸,云府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毁坏,云府的下人,也不过是伤了几人罢了,只是,一直充斥着欢声笑语的云府,好似这绵绵的阴雨一般,笼罩在一片缟素的阴霾之中。
今日是云渊航的头七,和往常一样,墨白略略的吃些东西,便是回到灵前跪着,织叶陪着她,寸步不离,可是却从来没有跪拜过云渊航的灵位,墨白感受得出来,身侧的这个人一直都说自己四海为家,可是,却是个骄傲异常的人。
跪守在灵前的墨白,身体力行的告诉了前来祭拜的众人,有些人,远比看上去的,更坚强,只是,那也意味着,他们的心,很柔软,受不得酷刑。
墨白依旧跪在灵前,没有眼泪,没有话语,安静得有些不像她自己。
谷雨一身缟素,在接到了外面传回来的消息之后,便是一脸凝重的走到了墨白身旁,“……小,小姐”。
墨白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桌上的灵位,“说吧,现在,还有什么是我受不住的”。
“小姐,你,我……”,之间谷雨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说清楚,墨白转过头去,看她的手上拿着封信,便是伸手过去让谷雨递给她,“……奶娘的信吗,拿过来,我自己看”。
“……”,谷雨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信,却是开始推脱了,不可以,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的小姐呢,为什么?
墨白心里隐隐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沉声一吼,“拿来”。
“小姐”,谷雨紧紧的握住那封信不肯撒手,噗通跪在地上,“小姐,您节哀”。
墨白先是一愣,而后心中那股很让人讨厌的感觉又来了,不对,是一直都没有离开,是在扩大冢:“……把信拿来!”
墨白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将那信拆开,得知内容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老天啊,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啊啊啊啊啊啊!”
谷雨的眼泪终于是爆发了,她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把这封信拿过来的,可是,那是小姐的奶娘啊:“小姐,你别这样啊小姐,谷雨求你了!”
织叶捡起被墨白丢在地上的信一看,眼神也是一边,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或许,这一次,又是他,把她弄得家破人亡……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云家在外押送玉器的人,浑身伤痕的跑了回来:“小姐,出事了!”
就在天火袭击临安的的前一天,云家在外负责押送玉器的三支队伍,一个遇上了泥石流,玉器毁了,人也没了,还有一队,就是眼下回来的这个人所在的队伍,遇上了山贼,逃出来的,也只有他一人,而第三队虽然是平安的到达的目的地,可却是发现玉器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被人掉了包,他们辛辛苦苦押送的,居然都是假货,这一算下来,云家的损失,难以估计。
墨白遣散了众人,呆呆的坐在灵堂之中,几乎是不知所措,“……织叶,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犯了什么大错,上天才要这样的对我,爹爹、奶娘,全都弃我而去,姑姑失踪了,生意的事情,我一概不懂,呵呵,没有了,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她唯一的家人,没有了,唯一的奶娘,没有了,云家的生意也出现了极大的问题,可是,面对这些,她居然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力挽狂澜,什么坚强处事,她现在一样都做不到,那些话本传奇里的故事,果然都是骗人的,没有真正经历过这些突如其来好似灭顶之灾打击的人,怎么能理解,要再重新站起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千言万语,都无法填补墨白内心的伤,织叶低下头,弯下腰,便是紧紧的将墨白抱在怀中,“……我会陪着你”。
墨白没有推开他,只是,言语之中,已然有种对世界无望之感,“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想拖累别人,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你不用这样,真的,眼下你能陪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织叶看着她,心中的痛,又岂是一分半点,三千年前,三千年后,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以他的能力,他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让结局重演,绝对不能。
织叶忽然松开了送,却是噗通跪在了云渊航的灵位之前,十足的吓了墨白好大一跳:“……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