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何家庄为何传出如此惨烈的哭喊声?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虚无等人加快了脚程,朝何家庄急速赶去……
何家庄不大,只有十来户人家,都是庄稼人,靠着种地艰难度日。当前干旱相当严重,已有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种下去的庄稼快枯萎了。这些庄稼人苦盼着上天赐予雨水,但天不遂人愿。他们请来了巫师作法,老天爷还是我行我素,似乎有意为难这些苦命人。
但是,与苦命的庄稼人最过不去的是官府。这天天刚蒙蒙亮,小籍甸臣陈长松就带着几个手持器械的人,来到了何家庄。这是他连续第三天催要粮食了,他想在今天给何家庄来个措手不及,也许能发现百姓的藏粮之所。
可是,无论何长松再催得怎么急,来得如何突然,也是枉然:一是庄稼尚未成熟,还没到收获的时候;二是因为连年干旱,粮食欠收,连庄稼人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有上交的?三是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去哪里弄上交粮?
这位横蛮的甸臣大人可不管这么多,只知道两个字“要粮”;他带来的八名手持器械的人,便是逼要粮食的最好利器。陈长松在逼问无果的情况下,便开始挨家挨户地进行搜寻。全庄人都在以野菜充饥,就是挖在三尺也不会有结果。
首当其冲被搜查的是窝居在何家庄最东头第一户——何丙乔家。
何丙乔三十有二,尚未娶妻。家里原有四人,父母和兄妹;五十多岁的父亲在去年冬天,因饥寒交迫而不幸去世。死时,只剩下一副骨架了;在弥之际,老人的最后愿望是想能喝一口稀粥。
孝顺的何丙乔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只得叫妹妹舀来一碗水,刮破自己的手指,挤了几点鲜血,让父亲慢慢地喝下,以此了却父亲临终时“喝一口稀粥”的最后“奢望”。女儿春花心疼父亲不成人样,也想效法哥哥。可是,这位可怜的父亲,却永远肚皮贴背骨地离开了这罪恶的人世。
今年入春以来,老伴去世的伤心和饥寒的折磨,让何丙乔的母亲患上了严重的病痛,眼看也将不久于人世。
当陈长松带人来搜寻时,丙乔娘正在吐血不止。可是这位甸臣大人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命令手下四处搜寻粮食。家里除了一小撮勉强可以填肚的带青萎蔫野菜外,再无任何可以下肚的东西了。
陈长松不甘心在第一家就这样“无功而返”,还要在丙乔娘的卧塌上再行搜寻。在他想来,这是最好的藏粮之处了,便令手下人将丙乔娘挪开。这些手下人哪管老人生死?三下五除二地将老人丢在旁边。何丙乔想要上前阻止,已然不及,也无可能。
老人本就命在旦夕,哪经得起他们的欺压和折腾?在连声咳嗽,吐出一滩鲜血后,咽气身亡。
母亲的去世,激起了何丙乔的万丈怒火,春花则大声悲哭着叫来庄上乡亲;乡亲们看到这惨烈的情景,当然怒火中烧。如此,双方发生了激烈冲突。庄上虽然人众,但都是面黄肌瘦,病态央央,哪是陈长松一伙人的对手?片刻之间,庄上人明显处于下风;没多久,便有几个庄上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于是,何家庄处于一片混乱之中,打斗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当虚无等人到来之时,混战还在继续……
惨烈的场景目不忍睹,江东立即制止了事态的扩大和继续,姬扶则上前询问事件的原委。丙乔娘之死虽非陈长松的直接原因,但加速了病情的恶化和死亡;庄上几个人的死,就是陈长松引起的。
姬扶狠狠地教训着陈长松:“你现在来此逼要粮食,是时候吗?这些庄稼人自己都快饿死了,他们能交得起吗?你作为地方官,理应体恤百姓、为民着想,岂可胡作非为、仗势欺人?”
因为姬扶没穿战袍,陈长松不知其为何人,对姬扶的指责和教训反唇相讥:“你是什么人?倒教训起老子来了?你没有看到这么多刁民在围攻我们几个吗?”姬扶斥责道:“你这是在官逼民反!难道他们就该活活饿死吗?地方官,即是父母官,你配吗?你为他们着想了吗?”
陈长松听姬扶口气,认为并非一般人。但陈长松在众人面前,不愿失去自己的“威信尊严”,先教训他再说;万一他是王宫里什么人,到时候来个“不知者不怪”敷衍便是。
陈长松也不管与姬扶同来的冬梅是什么人,虚无和江东有多大能耐,只不过是老弱和妇人而已。于是,命令手下八人将姬扶围困起来。
虚无知道陈长松和他的手下并无多大本事,也就做了壁上观,任由姬扶处置;同时,想看看姬扶作为戍边将军的能力。姬扶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戍边将军,对于这几个只知道横行乡里的小角色,自然没有放在眼里。
对方虽有八人,姬扶如入无人之境。他手中虽无兵器,但要夺得这几个人的兵刃,有如探囊取物。只见他穿梭在八人中,不一会,将对方手中的兵器悉数囊括。这几个人连兵器是怎么到别人手中的都不知道,一个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
陈长松也被这场面惊呆了,对姬扶了不起的功夫和临阵作战经验很是佩服,大加赞赏,便知道他一定是非凡之人。陈长松来到姬扶身边,拱手道:“请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鄙人乃是这里的小籍甸臣陈长松,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姬扶对他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行径甚为厌恶,没好气地道:“我是姬扶。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今后绝不允许你再欺压他们了!”
陈长松一听姬扶之名,有了敬畏之心。他平常曾听人说起姬扶“不仅骁勇善战,而且爱兵如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忙向姬扶叩头认罪:“原来是姬扶将军亲临,小人知罪了!求大人不计小人之过,网开一面。今后一定按照大人吩咐,改过自新。”
姬扶严肃地道:“你在何家庄害人性命,令你自己掏钱,将死者好好安葬;已造成恶劣影响,扣你三个月俸禄,以救济这里的穷人。你可愿意?”陈长松苦长着脸,诺诺地道:“小的愿意,小的愿意!”很显然,这位小籍甸臣是不得已而应之。
冬梅和牛二,早已加入了救护伤者和整理死者的行列。丙乔娘与冬梅是邻居,老人的死,也给冬梅带来了巨大的伤痛,她一边流泪,一边协助春花为老人擦拭。
陈长松给何家庄带来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伤害,更是永远难以抚平的心灵创伤。
殷发陶器制作坊虐待陶奴事件,何家庄地方官吏横征暴敛行径,给虚无等人极大的震撼:这样的王朝存在太多的弊端、暴露太多的问题,它给人们带来的是无穷的灾难和巨大的痛苦。这里与姬昌之西岐相比,简直是两重天。两相比较,相形见绌不言而喻;也更加坚定了虚无、江东和姬扶相助姬昌的决心。
这时,天已大亮,晨曦洒满大地,上苍赐与人们的又是美好的一天。可是,在朝歌“乌云”笼罩下的人们,无论如何也振作不起精神,特别是走在何家庄乡间小道上的虚无等四人。
冬梅本想“款待”恩人,无奈无以为炊,只得向虚无等人鞠躬致谢;又再三嘱托姬扶,好生待她儿子,将来衔环结草相报。冬梅要留守在何家庄,为亡夫何立立牌凭吊,等待儿子何国有归来。
牛二孑然一人,虽然身体已经复原,但他不愿再回到受尽非人折磨的殷发陶器制作坊;父母早已亡故,也未娶妻生子,无家可归。他毅然决定跟随虚无、江东和姬扶,效犬马之劳,报救命之恩。三人正需要人手,也就将其留在了身边。
在不知不觉中,四人已来到朝歌街上。虚无和江东得回到王宫,“请示”纣王;姬扶已得纣王“恩许”休假三月,还有两月假期,不便入朝面见百官,只得暂回家中;牛二却无处可去,跟随虚无和江东入朝不便,只得随姬扶而行。
兄长姬道臣已用过早餐,入王宫办事去了。嫂子融雪带着姬仁和姬白兄弟俩在读书认字,见小叔子带回来客人,非常高兴,立即要小兄弟俩到姬扶身边叫叔叔和父亲;因姬扶在姬白身边待的时间少,姬白感到生疏,还是不愿叫他为父亲。
嫂子为小叔子和客人准备好了早餐,姬仁拉着弟弟的手到院子里玩去了。姬扶和牛二一边吃着早点,一边聊着话题……由于俩人年龄相当,疾恶如仇,很快成为了车笠之交。
牛二幼时,家庭境况较好,曾读过一年书;十岁时,家遭变故,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成人;后来在姬家作坊当了陶工,姬家败落后,也就随之转为了刘力的陶奴。
从交谈中,姬扶发现牛二虽然读书不多,但人品不错,不但能够恪守本份,而且头脑灵活、机智聪明,只需稍加锤炼,将来可堪大任。
此时,姬扶想到了与张妲妃联系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将来举事反纣更需要这样的人,但必须对牛二加强指导和训练。可是自己只会兵器上的功夫和用兵之道,这些虽然对他很有作用,但多用于用兵打仗的战场上;而目前所要做的事,多为隐蔽之事。
于是,他想到了虚无和江东两位仙师。对,从这两天与他们的交往情形完全可以看出,两位有着莫测高深的仙术道行。到时求两位仙师收他为徒,都是为了姬昌西岐大业,应该不会反对。想到这些,姬扶脸上露出了称心的微笑。
牛二见姬扶久而不言,又无故发笑,忍不住地问道:“将军何故发笑?是不是牛二有引将军可笑之处?”
姬扶与牛二成为了好友,便以他的话为引,有意调侃地道:“兄弟在殷发陶器制作坊为何受欺?刘力是‘牛一’,而你是‘牛二’,你们应该是好兄弟嘛。”
牛二听姬扶称他一声“兄弟”,受宠若惊。便满脸堆笑地道:“将军挖苦我了!我怎能与他相比?”少顷,牛二咬牙切齿地道:“这刘力根本不把我们这些陶工当人看,每年死在他手下的有好几个人。昨天,幸有恩人相救,是天不灭我牛二。他日,我一定得报此仇!”
姬扶不曾想一句戏言,会激起牛二满腔怒火,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效果。便趁机对牛二道:“你比我年长一岁,我尊称你一声兄长如何?”牛二立即拱手道:“将军,使不得!您是王朝将军,我是下贱奴隶,岂能辱了将军威名?”
姬扶哈哈大笑道:“兄长,我们已是兄弟,哪来‘辱’之一字?就这么定了!”说完姬扶行起了叩拜大礼:“兄长牛二在上,请受小弟姬扶一拜!”牛二心想:我一个奴隶,怎能受得了如此大礼?便在姬扶下跪之时,一同跪下:“兄弟诚心抬举,愚兄不得不受。从此以后,你我就是生死兄弟了;弟弟一句话,做哥哥的定会万死不辞!”
姬扶和牛二同时相扶起身。姬扶高兴地道:“我们兄弟俩从此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牛二很认真地重复了姬扶之言。
此时,融雪听到外面的哈哈笑声,满心欢喜地走了出来:“你们俩在笑什么呀?”姬扶在高兴地将刚才之事告诉融雪后道:“兄长,快叫嫂子!”融雪本就冰雪聪颖、贤慧有加,对小叔子认兄弟一事,自然高兴不已。
这突如其来的喜事,可乐坏了牛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石头会有翻身转。他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位兄弟,哪怕是要了我牛二这条贱命!
突然,院里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见姬将军。
不知这位客人是谁?找姬扶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