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着眼泪的玉娃娃终于将哭泣的小脸扬了起来,那开了闸门的洪水好像在瞬间就重新关闭上了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柳琪继,“你要走了?你要去哪?”
柳琪继道:“据说是一个修仙的门派。”
“修仙?”霜月歪了歪头,漂亮的大眼睛闪了两闪,忽然破涕为笑,“什么修仙,你就会拿乱七八糟的话来哄我,哼,我饿了,快把兔腿那给我。”
说着已经伸手过去,将荷叶里的兔腿抱起来,大口的啃着吃。
软乎乎的小手跟兔腿不成比例,小小的嘴巴每一次都张到最大,努力的咬下一大口肉,一张一合的卖力的嚼着,吃得香甜,两边的嘴巴子上全是油脂。
两个人坐在石墩子上,愉快的将荷叶里肉都消灭干净,都是七八岁的孩子,一人一个兔腿,外加一个鸡腿,两个人都撑得不行。
霜月将柳琪继领回庄子上,在村头的婆婆那里讨了一碗消食的山楂水喝下去,两个人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饱胀的肚子里才舒服了不少。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有了第一次走山路的经验,柳琪继也不敢贪玩,便和霜月在庄子口别过,匆匆的往家里跑回去。
霜月站在陌上看着柳琪继跑得无影无踪的背影,转过脸来往家里走。
玉娃娃一样的精致小脸上,已经没有了七八岁女孩子应有的天真烂漫,眼神也逐渐变成了锐利的颜色。
霜月的家在村庄中比较偏僻的位置上,傍晚时分,气温降下来,水渠里的青蛙咕咕的叫着,响成一片。
临到家门口,霜月小心的左右看了两眼,才推门进去,在门口的水缸里用水舀子舀了口水,咕噜噜的喝下去,拿贴身的香巾子仔细的抹了嘴,才进了里间。
一张大炕占据了屋子里大半的地方,除了靠近窗口的位置摆放着两口箱子以外,屋子里便再没有什么陈设了。
霜月进了里间,便坐在炕上,把头靠在墙壁上,半眯着眼睛似乎要睡着了。
过了一会,房门轻响,走进来两个中年男女,这两人都挽着裤脚,男的身上扛着锄头,女的挎着篮子,似乎才从田地里干完农活回来。
两人进屋洗了脸手,又在下屋里换过了衣服,收拾整齐之后,才进到里间。
坐在炕上似乎睡着了的霜月适时的张开眼睛,看了两人一眼,也不叫爹娘,开口便是吩咐的语气:“今晚你们去打听一下,这附近有什么修仙的门派到了收徒的日子吗?”
中年男女对视一眼,那男人便道:“这不用打听,那些声势壮大的门派收徒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每隔三年一次,能在这个时候还要收徒的,一般都是小一点的门派了。离着这里最近的,便是飞升门。飞升门的开派祖师虽然厉害,但是这些年却每况愈下,只剩下一个千年传承的名头罢了。他们自知抢夺不过其他的门派,便索性不设置收徒的时限,任何时候都是敞开山门收弟子。”
“哦,竟有如此的无耻的门派?也是有趣。”霜月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笑意,道:“那你去打听打听飞升门收徒的条件。”
中年女子躬身道:“这个也不用打听的,那飞升门只要求年龄在十二岁以下,灵根不混杂就可以。任何一个散修如果发现了好苗子送过去,还能获得一笔不菲的灵石作为奖赏。”
她看着霜月微垂着眼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便小心的问道:“您打听这个,是想要加入飞升门吗?”
霜月看着中年男女都一脸好奇的望向自己,微微一笑,目光却透过窗口望向了远方的大山,逐渐变暗的天光里,那座大山显得愈发高大巍峨,“你们帮我盯紧他吧,如果他去了飞升门,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
“你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这么说?”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柳琪继直勾勾的望着屋顶,屋顶上有一个新被捅开的大洞,只要躺在床上,就能透过这个洞看到天上的星星。
这两天夜里无聊,他便悄悄的把屋顶弄了个洞出来,否则每天都看着单调的毫无变化的屋顶,也会把人给闷死的。
现在,郁见就坐在这个洞的边上,把两条腿从洞里垂下来,把柳琪继看星星的洞口遮住了大半。
“当然是真的了。你没想到吧,人家从现在就跟着,还一直跟到飞升门里去了。这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历。”
郁见低下头来,仔细的看了柳琪继两眼,玩味的笑道:“霜月的势力不小,那两个中年男女看样子是她的手下,这样的人,小心翼翼的跟着你,扮成你的玩伴,肯定图谋不小。再加上我们之前对你的猜测,你的灵魂和身体的契合不够,哦哦,对了,还有我们最近才知道的,你竟然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养子,哼哼,你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可越来越好奇了。”
郁见夸张了叫了一下,“差点忘了,还有你身负水木灵根,却被卡在练气的门槛外,迟迟不能进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神秘上三分呢?”
柳琪继看着郁见那一脸的探究之色,疲惫的道:“你别问我,我现在脑子都成浆糊了。”
这么一大堆的乱事,以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事件从头理下来,他现在只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送给父母抚养的,养到现在便要被送到飞升门去修炼,嗯,或者也未必是飞升门,只不过是碰巧飞升门离这里不远罢了。
霜月从他年幼的时候,便成为他的玩伴,在他进入飞升门之后,便追随着他一同进入了飞升门,只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不记得年幼时的事情,反而认为是在飞升门才认识的霜月。
从这个分析里来看,至少霜月对他是没有恶意的,否则,想要害他,早就出手了。
如果没有恶意,那么霜月跟着他……难道是为了保护?
难道自己的潜在身份,还有什么尊贵的地方,会专门需要一个人来保护自己?
没可能吧?
柳琪继抬头看了看郁见,自己和郁见也算历经了不少凶险,真要是有人在保护他,为何自己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从无人出手?
哪怕是在飞升门,自己以筑基初期的修为对上筑基中期的极寒公子,霜月都没有现身出手过啊。
听了郁见带回来的消息之后,他就完全不相信霜月的修为是表面看到的那么低微了。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在木板床上翻转了许久,变为年幼时的身体也扛不住困意,徐徐的睡去。
清晨的时候,柳琪继是被掉落在脸上的雨水给弄醒的。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才不过将屋顶捅开两天,竟然便迎来一场雨水。
现在,雨水正从屋顶开的大洞里漏进来,涓滴不剩的全都落在他的木板床上,把被褥都打湿了。
柳琪继哭笑不得,连忙去厨房拿了木盆放在床上接着雨水。
幸好不是大雨,否则的话,屋里恐怕就发河了。
在柳琪继整整倒掉四大木盆的雨水之后,这场雨终于停了。
太阳从云朵的背后冒出来,照在被雨水滋润过的大地上,似乎比以前更要毒辣一些。
柳琪继若无其事的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鬼鬼祟祟的出门去了。
把屋顶捅漏这样的事情,他是没胆子告诉给爹娘的,真要是告诉爹娘,肯定要被老实不客气的揍一顿。
沿着山路走下去,不一会便来到村庄,他和霜月每天分别的时候,都会约定第二天见面的时间。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绝对会认为这两个小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好玩伴。
柳琪继也很珍惜这样的时光,带着以往的记忆和岁月的经历,再重新回归童年时光,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霜月还是那样天真的模样,常常耍赖,才走了一会就嚷着走不动了,要柳琪继背着才行。
两个人尽情的在水渠里抓小鱼,抓青蛙,然后又到山坡上去采野花,两个人玩得满头大汗的,却仍旧乐此不疲。
直到天光再一次变得昏沉,夕阳西下。
站在阡陌上,开心了一天的霜月忽然情绪有一些低落,小小的姑娘似乎有着无穷的心事,看得人心生怜惜。
“你怎么了?”柳琪继问她。
霜月道:“你前天说,你要离开了,是真的吗?”
柳琪继点头,“嗯,是真的。我娘把新衣裳都给我做好了,也把要带上的东西都给我收拾上了,如果快的话,说不定明天早上我就得离开了。”
霜月问道:“那……那你知道要去的是哪里吗?”
柳琪继眼眸轻闪,不动声色的道:“听说,是叫什么飞升门的地方。”
其实来带他走的那个散修,他都没见到过,这么说,只是想看看霜月的反应。
霜月的小脸上露出了幽幽的神色,柳琪继仔细的看着她,就见她从怀中抽出那条平时常用来擦汗的香巾子,在他鼻端扫过的时候,一股香气猛地钻入鼻孔,直透脑顶。
看着柳琪继眼中的清明缓缓散去,霜月脸上幽幽的神色敛去,缓缓的道:“柳哥哥,回去吧,回家去吧,忘了现在的一切,很快,我们还会再见的。”
柳琪继木头人般的随着她的话语缓缓的转身,缓缓的向着大山中的家走回去。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中年男人在霜月的身后恭声道:“您好不容易跟他玩熟了,又这样让他忘记一切,是不是……”
霜月没有回头,而是盯着柳琪继那虽然缓慢却连续不断的离去的脚步看着,淡淡的道:“这没什么可惜的,如果他记得现在的我,又在飞升门中与他相遇,会让他起疑的。你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不必多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