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言情媚惑江山【已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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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破月来花弄影

芳菲独自站在深院之中。

夕阳隐隐落到柳府内,红色的余晖依然挣扎着不愿离开。芳菲惊讶地发现,头顶如同巨窟一般的天空,在黑夜来临之际,不是灰色的,而是失血一样的苍白。

她留恋的看着面前的满院花草,心生悲凉之情。真的是杨柳依依牵愁,畔草青青惹恨,不堪思量。

缓缓步入内室,胸中如塞着棉花一般的不畅。步到东首香梨木的琴桌旁,抚琴吟哦。

深夜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芳菲抚琴至此,悲从中来,往事纷纷在月夜里涌现。小时候被逼着背书弹琴,父亲的自私阴沉,母亲的无奈和伤感,家里人的冷漠眼神,与明雨少之又少却教她魂牵梦萦的见面,还有他的薄清冷淡…一件一件从眼前掠过。往事如烟,不可捉摸,未来又明明暗暗,不知将发生何事。况自己一个弱女子,如花似玉的容貌,也不知何时要在这乱纷纷的尘世中如花一般的凋零。

芳菲脸上的泪珠成串成串的落,抚琴至伤心处,只听那声音凄厉地从耳边掠过,呜咽了一声,便消失在如洗的夜空中。

琴弦已断。

静夜无声。

美人伏琴而泣,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小姐。”青琐的声音。那声音如寒冬腊月中一缕春风拂过,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看她。

茶色纱帘被掀开,月光泼洒进来,青琐亭亭玉立的影子兀立在门边,衣袂随风飘起,身影飘飘忽忽。

“青琐,救我,你救救我…”芳菲突然跑过去,抓住了青琐的手肘,仿佛溺水的人在即将下沉的时候,蓦的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她再也不肯放手。

“我去找明雨少爷,”青琐帮她出主意,“让他带你走。”

看得出表少爷跟小姐的关系不一般,她提出来,小姐一定很高兴。岂料,刚说出明雨二字,小姐的脸挂了霜似的,阴沉下来。

“不许你提起他!”芳菲的表情很绝然,“我找谁也绝不找他。”

青琐为难的看着小姐,还有一天的时间,该怎么办呢?

夜深了,青琐在床上翻来覆去。这夜,她失眠了。

白天她要去阑池见他,她天天盼着,一想起来脸上就会发烧似的烫。还有小姐的事,她必须在一天内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两件事哪件重要?权衡之下当然是小姐重要,可是她又不想与那个人错过。怎么办呢?

夜风送来了断断续续的滴漏声,在小庭深院中,听得格外真切。

或许这是她和他最后一次见面,她不应该放弃的,是不是?小姐的事她明天会想出办法的,也许在早上醒来的一瞬间,也许在她从阑池回来的时候。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青琐一早起来,睡眠浅了些,依然精神抖擞。她仍旧着上湖青色的衣衫,这是大夫人依着她的喜好为她做的。

芳菲眼巴巴的看着她。她向小姐投去阳光般灿烂的笑颜:“小姐这就等青琐回来,会有办法的。”

伺候安顿好小姐,青琐出发了。

初夏景色,飞燕穿柳,池水盈新,已经绿满人间。阑池边,一股股清新的风儿吹拂着,一如荷之出水,不沾尘染。

海棠树下,那抹英挺的身姿早已等候在树荫间,她脚步轻快的向他奔去。

“好早。”她高兴的向他打招呼,带着甜甜的笑。

在她阳光般的笑容下,天濂有一刹那的迷惑。这丫头,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你姐姐好吗?”他还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姐姐?”青琐喃喃,旋即恍然大悟,“她,很好,没事了。”天哪,她差点忘记自己曾经对他撒过谎了。

“这就好。”天濂点点头,“那户人家还来找碴吗?”

青琐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心里暗自担心,这人怎么老是问小姐的事情?再问下去,怕是要露馅了。

天濂还在说:“如果你父亲还不了那笔债务,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青琐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一时不能言语。天濂看了她一眼,也琢磨不出她在想什么,话语停顿了一下。

“公子这么热心,”青琐的眼珠骨碌碌的转动,“我家和你无亲无故的,怎么可以无辜接受你的馈赠?再说还不知道公子的尊姓大名。”

“我姓殷,”天濂想到母后的姓,他也撒了谎。

“我家在京城还算殷实,这点算不了什么。”他随便加了一句。

青琐瞥了他身上质地极为上乘的衣料,不知怎的,一丝失望和惆怅从心底幽幽升起。

“我今天约你是想要你帮个忙。”天濂自顾说道,眼光停留在对岸,“什么时候你把你姐姐叫出来,我想和她见一面。”

天濂是太子,他有自己的骄矜。他不能多说,只要这丫头同意,以后的问题他自己会去解决的。

仿佛等了很长的时间,他转过头去。眼前的丫头低着头沉默着,不停的啃噬着下唇,唇色有了苍白。

“怎么?不愿意?”他微微锁眉,她今天的举止有点异样,这实在不符平时风风火火的脾气。他又猜不出什么原因,只能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会对我姐姐好吗?”良久,她的声音悠悠传来,“你要保证。”

“是的。”他点头。他是认真的,脸上潋了正经。

青琐吁了口气,唇边一味苦涩已经抹去,换了平静的笑意:“好的,我会让你见到她的。”

“什么时候?”他吃了定心丸,进一步问道。

青琐的眼光流连在眼前的蓝天碧水间,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十天后,你在这里等,她会来的。”

是的,小姐会来的。

这个飘逸清朗的男人,这张精致好看的脸,他会是属于小姐的。曾经在他抱着小姐沐着日光趟水而来时,她有过一刹间的感叹,多么天设地造的一对!

那人带着满意绝尘而去,那渐行渐远的人马衬着碧蓝的天幕,仿佛涂染上的一幅彩墨。青琐的眼前逐渐模糊,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过,她只似未觉,双眼依然痴痴的停留在那幅彩墨上,直到那道影子在天幕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