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我黑着脸腰挺得倍儿直的从医院大门走了出来,李宇波挎着我的双肩包,一脸无奈的跟在后面。我右手拿着个棉签按着左胳膊上的针眼,满心的郁闷。
刚才在医院里,在陈医生的软磨硬泡下,我还是妥协了。二十多分钟里,他从我一个人,说到五十六个民族,又扯到中国的十三亿人口,再拐到养老院,孤儿院,甚至上升到了民族大义,抗日战争……。
我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跟着他去抽了血,至于头发什么的,他倒是说不用。而最后,他还热心地帮我付了住院费,我心一软,留给他了一个电话号码。虽然我刚写完就后悔了,但奈何他借着我弯不了腰,直接把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放进了自己袜子里,笑的嘴都咧到了耳根,挥手跟我告别。
“苏然,我送你回学校吧先?”李宇波跟在我身后,带着些疲惫问道。
“嗯。”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我点了点头。话说走在路上,我只要是路不平,我的后背顿时就能感觉的出来,好在没走多远,到了这条路的路口后,他就拦上了一辆车。
坐上了出租车后,那司机开着车,时不时通过中央后视镜打量着我,估计是第一次遇到坐出租车还坐的这么一本正经的人,腰挺的倍儿直就算了,表情还这么严肃。
好在这个医院离我们学校不算太远,在我腰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总算看到了学校的大门,这出租车师傅开车还算稳,没有什么急停急转弯之类的,车停在我们校门口的时候,李宇波抢着付了车钱,而我正僵硬地侧着身子往外走的时候,这出租师傅憋了一路,终于说了出来:“呵呵,小伙子是当兵的啊?一看这坐姿就知道,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僵硬着从车上下来,而后在出租车师傅赞许的目光里,闷头往校里面走,李宇波快步跟在我身边伸手拦住了我,一脸哭笑不得,“苏然,先去吃饭啊。”
我没吭声,继续换了个方向,闷头走着,他也跟在我身边,直到学校侧门外的小饭店,他都没说话。不过我倒是挺奇怪的,你说他一个刑警,就算是有伤假病假,你好好休息就得了呗,一直跟我在一起是什么个意思?
难不成是他们李队给他的特殊任务,让他监视我?
“吃啥?快点点。”
我正琢磨着的时候,李宇波在我身边催促道,我大眼一看,菜单上基本全是辣的,默默地点了个番茄炒鸡蛋盖饭,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这会儿已经一点多了,这间小店里除了我和李宇波,还有俩吃饭的人,像是民工。
坐着等饭的时候,我看着这俩穿着工作服的民工,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是我应该想起来的,只是直到我的盖浇饭端上来,我也没想到那应该想起来的究竟是什么。李宇波坐在我对面,隔着一张桌子,我无意瞥了一眼,他面色也有些凝重,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我吃饭的过程里,这个小店的老板娘几次走到我身边,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每次都被我疑问地眼神给吓退了回去,直到最后一次,她拿过了一个有三十多公分高的塑料盒子,小心地放在我前面的桌子上,轻声说道:“那个,你放上面吃吧,你这米饭都吃到鼻孔里了,一多半都全撒地上,吃的太费劲儿了。”
我无语地看了看我面前的桌子和地上,感受着我仍然有些隐痛的后背,一阵无语,但还是把盘子放在这个塑料盒上,冲她勉强地笑了笑,继续拿着筷子往嘴里挑。
“女人。”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词,对,就是女人,我总算想了起来,那天去东方香榭里的时候,那个工头告诉我说,李龙飞是撞上了一个女人,然后没过几天就跳了楼,而他跳楼死后,魂魄又被人控制,这个人还有可能是赵茵茵,这么一想,果然就顺了下来。
只是,李龙飞生前,和赵茵茵认识么?
为什么撞了赵茵茵之后,他会跳楼自杀?中间的几天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能隐约的连在一起了,而赵茵茵,在花氏集团的可能性,很大。
想通了这些后,我随手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必须要再去一次土木工程系,问个清楚,还有,昨天我在土木工程系教学楼里,发现了两个阴气聚集的地方,那个办公室只是其中一个,而另一个在那个办公室斜对角的位置,阴气虽然聚集的不多,但也不容我忽视。
“苏然,干啥,不吃了啊?”我刚把筷子扔在桌上,李宇波差异地从面碗里抬起了头,问道。
我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着土木工程系教楼的事,李宇波脸色变了变,又皱眉道:“苏然,那陈医生的事你也别太介怀,他们这种搞研究的人,向来对特殊病例,疑难杂症,都很有热心,想一想人家毕竟也是为了全人类好,说不定从你身上研究出来点儿什么,也能造福人类啊。”
我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话说我只要跟他在一起,好像情绪上都不会很稳定。坐在桌前边琢磨边等李宇波吃完,话说其实从医院出来之后,我并不怎么饿,也可能心烦意乱没食欲,弯腰弯不下去,每吃一口都疼一下,端起来往嘴里扒,老板娘又嫌我掉人家一地,想想也是够了,还是用吸管喝粥好。
“算了,我也不吃了,你这么看着我吃怪不好意思的。”他又扒拉了几口,剩了一口面条在碗里跟我装矫情,我瞅了瞅他那海碗里剩的一小撮面条,不由得再送他了个大白眼。
“结账。”
我没扭头喊了声,一道一步一停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了过来,只见老板娘站的离我远远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说道:“15块。”
我摸索着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张五十,递了过去,可她却犹豫着没接过去,整得我挺纳闷,李宇波见状,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张一百,拿着钱的手还没伸过去,这老板娘跟抢似的就拽了过去,开始找钱。
“为啥不要五十要一百的?”
我跟李宇波看她这反应,相当纳闷,我这五十跟一百的一比,算是零钱呐。只是这一抬头,看见老板娘看我的眼神,跟看病毒似的,生怕跟我碰着。
当李宇波伸手接过这老板娘找回的零钱时,指了指我问了一句:“你干嘛这么看着他?”
这老板娘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句:“你刚才说他有啥特殊病例,你看他坐的这么直,吃饭还掉一地,谁知道这病会不会传染啊。”
听完这老板娘的说法,我顿时无语,转头瞪了李宇波一眼,怒道:“老子明明是骨头受了伤,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跟艾滋病似的。”
李宇波面色一凝,也觉得这老板娘的反应有些夸张了,转头向她道:“这位女同志,你想的太复杂了。”
听着他这称呼,我本来还是很愤怒的,但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想笑,话说不知道这李宇波是怎么搞的,一认真起来的时候,逮谁都喊同志,男的喊同志,女的喊女同志。
这个老板娘听完,顿时尴尬了起来,搓了搓手干笑了几声,赶紧从旁边拿起了一瓶可乐,递了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了,小伙子,别介意呃。”
我这人其实脾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起身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骨头受的伤,不能这喝这个。”
这老板娘一听,脸上的干笑都快维持不住了,我挺着腰板,扯着李宇波就往外走,实在不想再在这家店里呆下去了。李宇波被我拉得赶忙起身,趔趄了一下,抓过凳子上的双肩包,跟着我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吃饭坐的久了,这会儿在路上走着,背上又开始疼了起来,而且越走疼的还越厉害,李宇波走在我旁边,有点儿担心的问:“苏然,能行不?不行的话就先休息一下。”
我看了看前面不远的宿舍楼,忍痛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他见状赶忙伸手掺着我胳膊。这条小路上此时有不少学生在往宿舍方向走,有几个从我身边路过的女生还盯着我打量了一翻,估计是不太明白我干嘛把腰挺的这么直。
“哥们儿,怎么了?”
李宇波掺着我往宿舍楼走着,突然身边一道清亮的男声,从我身后传了过来,我下意识的停住脚步,扭头看了过去,凑到我右边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他此时的目光停留在李宇波用力掺扶着我的手上。
“没事。”
我呼了口气,摇了摇头,也算是停下来休息一下,这个男生听了我的话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向李宇波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李宇波看了看我,扭头对着他说道:“兄弟,没事儿的话就帮个忙,等会儿还得上四楼,帮着扶一把。”
“行,没事,现在走么?”这个男生笑了起来,伸手掺起了我右胳膊,问了一句。
“嗯,行。”
我点了点头,站着休息其实没什么用,毕竟人站着的时候腰椎也是要用力的,而我现在一用力,就会疼。在他们俩的掺扶下,我上那四楼,几乎是一步一停,花了有十几分钟才上完四楼,在踏上宿舍楼四楼的最后一阶台阶时,我特么真的眼泪都快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