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浩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多年来蓄谋的夺位计划都是白费心机的,多余得可笑。
尽管重兵包围皇宫之前他已经传令下去:不许伤害百姓、不许滥杀无辜、不许捣乱后宫,还有,不许杀害颜凛。破了宫门后直捣黄龙取玉玺帝印,唯一能杀的就是拼死抵抗之人。
收到命令时有不少士兵暗地里说这誉王爷太优柔寡断、不能成大事,但更大多数的人则由心底里赞赏这位立刻成为皇帝的王爷——无论什么时候都以百姓为先,就算夺位也绝不连累无辜。
可是,不仅十万士兵,连颜浩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不费一兵一卒不伤一毛一发,颜凛就自动交出帝位。
太过容易得来的事物通常让人觉得不真实。
所以颜浩甚至还来不及安置废帝的后宫、党派等等,就先去了宗人府。他不想承认自己白费了十年时间,却策划了一场贻笑大方毫无必要的复仇夺位之争。
自从废帝后颜凛就被关在宗人府,独立的一个小别院。屋外有十几个人把守,别说颜凛,就算苍蝇也有进没办法出。
浩来到的时候颜凛正在屋里弹琴,专心的程度让人有错觉,他本来就是住在这里,这里是他的家,日落的时候会有一女子唤他夫君,叫他用膳。
这一幕就把颜浩震住了,眼前闲适的男子真的是他的二弟,那个废帝,那个阶下囚么?
屋里的颜凛自然不知道颜浩在外面望着他沉思。因为一天到黑盯着他的人多了去了。每个人都恨不得把他盯到定型,那就不怕他跑了。他从来没想过要跑,这里的环境已经比他预想的好多了。
这几天他都在研究琴,那把静如带进宫的竖琴。这是他唯一从宫里带来的东西。
以前看如儿弹觉得很简单,可是他不是天才,不会无师自通。所以他摸索了几天,算是勉强能弹出曲子,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指法对不对。
浩皱着眉,推门进去,完全没有刚夺位成功的准帝王那风发的意气。
明明没到送饭的时间,那些人怎么进来了呢?颜凛不悦地抬头,待看到是浩时顿了顿,然后微笑着叫了声“皇兄”。
我们不知道浩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该恨颜凛的不是吗?他把自己的帝位坐了十年,那把本来是他的龙椅,最后自己却要靠抢来获得。另外,颜凛也该恨自己的不是吗?自己亲手把他从最高处拉了下来,自己的一个命令就能让他去死,他却连说不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他还会叫他“皇兄”,为什么他还愿意承认自己是他的“皇兄”?
浩叹了口气,“二弟在这里可好?”可是话说出来后他就后悔了,这话怎么这么讽刺的,一个高高在上的在位者问一阶下囚生活好不好。。
“挺好的。”颜凛笑笑,坐到桌边倒水喝了起来。
颜凛没说谎,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想,这种生活,也许其实跟宫里大部分女子的生活一样。在一个华丽的笼里,一过就是一辈子。就像以前如儿说的:除了有点无所事事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兄弟俩各自怀着心事,沉默了一阵。
浩伸手想倒水,却让凛打掉了。
“皇兄,以后颜氏的江山就是你的了,你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所以,不要乱吃外面的食物,连至亲兄弟给的也不好。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谁会在下一面致你于死地。”颜凛望着颜浩说着,一字一顿,郑重而真挚。
颜浩收回手,“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问:“静儿,我会找到她的。再也不会放手。”
听到“静儿”的时候颜凛本来眼底燃起了一点火苗,可是立刻就灭了,剩下满眼灰烬满眼酸涩。如儿以前总说如果他不是皇帝就好了,可是,当他不是皇帝的时候,他拿什么给她幸福?。。
颜浩走了,他始终没找到答案,甚至,他开始怀疑用十年换来的这个结果,到底值不值得。。
颜凛继续摆弄着那把竖琴,似乎这是他生活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