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暝脚下一空,掉进了虚空里。他穿过了一段漫长、黑暗而且到处都是眼睛的扭曲空间,落到了......
一间昏暗的和式卧室之中。
此室无窗,印着紫色樱花浮世绘的推拉木门紧闭着。相对于外头的严寒,这屋里可是暖和多了。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幽幽的香气,对于纳兰暝而言,这气味既熟悉,又有一些陌生。
“闻起来就像......薰衣草......”纳兰暝仔细嗅了嗅,心里如是想着。
他紧闭着眼睛,趴在某种柔软、温暖、富有弹力的东西上——他一开始以为那是床铺,但他错了。
他的右手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两下,当即便揉到了某种肉包子一般的东西。仅隔着一层薄纱般的布料,那又软又弹的触感如同电流一般传了过来,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逐渐加快的心跳,以及迅速攀升的体温——不仅是他自己的,还有他身子底下的,另外一个人的。
“嗯哼......”
细微的鼻息扑在他的头顶上,令他头皮发麻。睁开眼睛,仰起脖,入眼的,是许久未见的八云紫,她那张微微泛红的、标致的脸蛋,以及她的......嗯......怎么形容呢?
她的“珠穆朗玛峰”和“乔戈里峰”......常年的积雪将这两座高峰漆成了一片雪白,纳兰暝的脸此时就埋在两座“山峰”之间的“谷地”里,感受着柔和的北印度洋季风,与温暖的喜马拉雅南麓地热。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并没有放在任何一座“山峰”上,而是在更低一点的位置上......“山峰”之下,耻骨之上,那个地方,俗称......
肚腩。
怪不得摸起来那么软,毕竟是肚腩嘛!
“哟......八云紫......姐姐......”
纳兰暝直视着八云紫眼中的怒火,咽了一口口水,心是愈发地虚了。
“一冬天没见,您又......呃......”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顺手又轻捏了一把紫的“实心救生圈”,啄么着是得从“富态”与“实称”这俩词儿之间选一个吐出来,却被紫给打断了。
“我要是从你嘴里听见一个‘胖’字,”她说,“或者任何与‘胖’相近、暗示‘胖’的词......”
“我就杀了你。”
她的眼神,已经由最初的灼热似火,变作了如今的冷若冰霜。纳兰暝知道这家伙是来真的,这个时候开她的玩笑一定会死,所以,他非常聪明地,改变了自己的措辞。
“您的‘内涵’,又变‘充实’了呀!”
言罢,他挤出了一个笑脸,送给老脸已然黑成焦炭的八云紫。
“去死吧!”
紫抄起手边的枕头,一枕头便将他从床头抡到了床尾。他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撞在了墙边的梳妆台上。经他这么一撞,那张实木小台使劲晃悠了两下,一个不稳,便整个儿地朝他压了下来,装在抽屉里头的那些东西,什么珠宝盒小镜子化妆品,都呼啦一下子倾洒下来,生生地把他给埋了起来。
纳兰暝的脑袋被压在梳妆台底下,身子也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没气了。紫坐在那床铺上,仍旧是面色铁青、怒目圆睁,气呼呼地瞪着他。
沉默持续了片刻,接着,便听得“哎哟——”一声,纳兰暝支起压在他身上的梳妆台,捏着鼻子坐了起来。
“额滴鼻纸(我的鼻子)!”
他含混不清地叫着苦,鼻音重得叫人听不清他在讲什么。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滴在了卧室的地板上。
“你有三秒钟时间把自己整理干净,”八云紫冷声说道,“三......”
纳兰暝一听,“咔叽”一下就把折了的鼻梁骨给扭了回去,又猛地一提气,吸回鼻血,接着一甩头,以录像带快放一般的语速说道:
“报告紫大人我搞定了!”
彼时,紫甚至还没能数到“二”。
“说吧,”紫抄起手,拉着张没啥好颜色的脸,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啊,这个嘛......”
纳兰暝站了起来,抹平了风衣表面的皱褶,恢复了平时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势,道:
“有些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我需要跟你讲一讲,比如去年秋天那场异变的结果,还有在不远的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另外,关于这场停不下来的雪,你有什么头绪么?”
言罢,他看向了紫,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复。可是紫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双眼直发愣。纳兰暝搞不清楚她这是来的哪一出,便又问道:
“紫?睡醒了吗?”
“啊,抱歉......”
紫的身子颤了一下,稍有些慌张地移开了目光。可是片刻过后,她又盯了回来,而且,还用命令一般的口吻这么说道:
“你把衣服撩起来,让我看一下。”
“什么?”纳兰暝怀疑自己听错了,歪起脖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把上衣撩起来,我想看看你的身体。”
八云紫面不改色地确认了她所提出的要求——这才是最令纳兰暝不解的地方。
“姐姐,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纳兰暝一本正经地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废话少说!”八云紫眉头一皱,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给老娘脱!”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漆黑的隙间,对着纳兰暝的脑袋便罩了下去,从头一撸到脚。待那隙间消失以后,他身上的布料,便只剩下一条四角条纹小裤衩了。
“诶,这......”
纳兰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光不出溜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索性一摊手,叉腰往那儿一站,挺胸收腹,理直气壮地道:
“好了,这下一切都遂你的意了,敢问我的身材合您老人家的口味吗?”
他的个人尴尬史告诉他,这种时候要是害羞或者张口吐槽,那就输了,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靠强大的心脏功能赢回一局。
八云紫倒是没太搭理他,她以肉食兽一般的,带着倒钩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一丝不漏地舔圌了个遍,盯得他背脊发麻。最终,她的视线,停留在了纳兰暝的肚子上。
“不错嘛,小哥......”她目不转睛地说道,“你这个身材,不是相当的不错吗?”
“哈,那不是废话吗?”纳兰暝说着,炫耀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腹肌,“我靠这副身体活命的,你说呢?”
他的身材,严格来讲,并不特别健壮,跟凯欧迪斯那种是没得比的。他的优势在于线条分明、身形匀称美观、体脂率极低,每一块该有的肌肉都非常的清晰,可以说是在不增重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提升了力量。是一具比起观赏性,更重视实用性的身体。
硬要类比的话,波特卡斯·D·艾斯?
当然了,无论是“观赏性”,还是“实用性”,都跟现在的八云紫没有一点关系。
并不仅仅是自己这边被看了,透过八云紫那半透明的薄纱睡衣,纳兰暝也看清了她的身材。因为她现在是坐在床铺上的,肚子上的脂肪便一层层地叠了起来,呈现出任何胖子都会有的“三座大山”之状。
“一冬天没见,你这是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身体啊,紫姐姐......”
纳兰暝这一句可是真心话。
紫的身材,也许在某些口味比较特殊的人眼中是相当的诱人,但对他而言......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几百年前曾有那么一小段喜欢上她的黑历史。
“净说废话!”
紫一来气,又是一个枕头丢了过去。纳兰暝一把接住枕头,笑着在手上转了两圈,便听那八云紫这么说道:
“你是很懂什么健身啊,塑形啊,之类的事情的对吧,纳兰暝?”
“不敢说是行家,但是,略通一二。”
“那就够了......”
在这一句低语之后,妖怪贤者八云紫并起腿脚、直腰正坐,对着纳兰暝,这个从没尊敬过她的家伙,低下了头。
“请你,不,拜托你,在春雪消退之前,帮我把身材变回原样吧!”她恳求道。
纳兰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认识八云紫也有小几百年了,还从没见过她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对于这个请求,双商都不低的他当然是......
“那我要是拒绝呢?”他说道。
“那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这栋房子了。”紫抬起头来,面向了他,身上顿时腾起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杀气,“看见了我这副丑态,你觉得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哈哈,说笑而已,我会帮你的啦!”
纳兰暝摆了摆手,打了个哈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会试着从饮食和锻炼方面给你一些指导,不过在那之前,咱俩先把衣服......”
他说到这儿,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八云紫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房门就已经被推开了,她的九尾狐式神,八云蓝,快步走了进来。
“紫大人,我听您的房间里有声响,请问是......”
她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先是瞅了瞅右边那只穿着一条裤衩的纳兰暝,又看了看左边那一身透视睡袍的八云紫,捏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随即便眉开眼笑。
“原来是这样啊,不好意思打扰了,请继续!”
她笑着鞠了一躬,接着迅速退了出去,合上了房门,留下目瞪口呆的八云紫和纳兰暝,二人的面颊在这无声的尴尬之中渐渐发烫。
“那啥......紫......”纳兰暝瞅着房门,断断续续地说道,“咱们现在追上去告诉你的式神,咱其实只是在激烈地探讨健身运动,还来得及吗?”
“不,我觉得还是先把你小子给宰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