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米一惊,难道自己判断有误?外界传言,此人贪酒好色,而且,刚才明明已经动心,怎么瞬间形势急转直下?是自己的游说不到位还是他的确不为钱财所动?
“璃米小姐,实话相告,我一不缺钱,二不想当官,生命无常呼吸间,红尘名利色三关,那些都是虚的,良田千顷,日食不过三餐,豪宅万间,夜眠不过三尺。”驰仲午侃侃而谈,此时的他倒有股菩提树下参禅,武当山上论道的意味。好一副看破红尘的世外姿态。
驰仲午的话让璃米为自己对他的最初定位升起了一丝愧疚,人不可貌相,有时第一印象和第六感觉会欺骗人的。
驰仲午停下话茬,看着面前的美人,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驰某先干为敬。”
璃米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弦外之音又是什么,只得端起酒杯奉陪。
“要不,这样吧。”他的眼睛扫向璃米的前胸,那高耸微颤的地方早已让他的心里犹如小猫抓痒,他咽了一下口水,“既然璃米小姐肯与驰某同桌而饮,那驰某也不能不识抬举。”
驰仲午边咽口水边转动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璃米心里冒出几个小问号。听口气他好像既不贪财又不图名,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她不希望自己一语成谶,便起身给驰仲午倒了一杯酒。
她的举动引得驰仲午的眼睛瞬间绽放出异彩,旗袍开气处,玉腿时隐时现,而丰满的身材在合体的旗袍包裹下越发显得性感十足,眼睛冒火的驰仲午端起酒杯又干个底朝天。
“璃米不胜酒力,恐怕不能让上校长官尽兴。”璃米忙不迭地又给他把酒斟满。
璃米的欲迎还拒让驰仲午觉得浑身燥热,一股灼热的气流在体内激荡着,他端起酒杯:“驰某再干三杯。”
又三杯酒下肚,驰仲午已是醉眼迷离,但自始至终他的眼睛也没离开璃米的前胸。
现在,即便用脚趾头也能猜到姓驰的在想什么,璃米真想甩手一走了之,可身负使命又怎能意气用事,她强压心头怒气,小不忍则乱大谋。旗袍因她内心的波澜而起伏着,可在驰某人的眼里却是充满了挑逗,他以为璃米已经意会了他的意图,便伸手把璃米拉到了自己的腿上:“美人就是美人,多一分嫌胖,减一分嫌瘦。”说着,满嘴的酒气喷到了璃米脸上。
璃米清楚的意识到,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容貌和身材感兴趣时,那下面的谈话便犹如滔滔黄河了,但若得不到手则会恼羞成怒,甚至会对其进行毁灭。
璃米感觉到那张喷着酒气的胖脸凑了过来,胡茬扎在脸上生疼疼的,她只觉得胃里有东西正在往上涌动,她赶紧捂住嘴才没吐出来,但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驰仲午把那张被酒肉熏得油光闪亮的大肥脸贴在璃米娇嫩的玉颊上,抽动鼻子使劲地嗅着女孩身上特有的气息:“璃米小姐果然如传言所说,世间尤物。”
璃米欲起身斟酒以便脱离这个魔鬼,可驰仲午的一双大手像一把钳子紧紧攥在她的纤细小蛮腰上,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沮丧让她几乎要放弃掉生命。
那双大手越发不安分地在璃米身上游走,胡茬裹着酒气在璃米脸上蹭着。璃米不知他的醉意是真的还是故作:“上校长官。”
“哎,叫长官显得咱们之间多生疏。”
“那叫什么?”
姓驰的恨不得一口吞下这个人间珍品,“我的美人,你叫我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能让我……”说话间,他已经把璃米整个抱在怀里,“让我亲个够,乐个够,什么事都好商量。”
璃米心中一沉,脸上却表现得极尽妖娆魅惑,“此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和天皇讲条件?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合作的后果……”璃米的话顿了顿,“相信你能想象得到的,你说是吗,驰上校。”
听到天皇,又听到后果,驰仲午一下子没了兴致,再加上后面带有恐吓威胁意味的话让他失去了性趣,放下璃米端起酒杯,他颇为不满:“美人,我不得不说你一点也不解风情,如此良辰却让这个小日本坏了好事。”
“你为什么不认为我也是日本人呢?”璃米反问一句,既然已达到目的,倒要与他好好交流一下,话题自然是越远越好,以免再次引火烧身。
“呵呵,驰某没有别的本事,可判断你是不是中国人还是有这个能力的。”驰仲午的自以为是地干笑,里面不乏诡秘的成分。
“哦,倒要请教了,难道你会相面算卦不成?”璃米倒有些感兴趣了。
“相面那玩意是牛鼻子老道们的故弄玄虚,我可不感兴趣。”
“我倒是很感兴趣,望驰科长成全。”
“天机不可泄露,哈哈哈!”驰仲午哈哈大笑,他这个军统上校可不是吃闲饭的,要知道能在毛局长的手下混口饭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黑格尔说过:存在的即是合理的。他驰某人历来讲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虽说为“草字头”卖命这么多年,如今也只是谋个警察厅稽查处第二科科长的职务。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他,便守着聚宝盆来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其中的奥妙正如璃米今天来的目的。高飞之鸟死于美食;深潭之鱼死于芳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古定论。看来小日本也深谙此道,不然也不会有今天与璃米的这场酒桌艳情了。他驰某只是一介凡夫俗子,饮食男女,有着七情六欲,自然未能免俗,况且他还十分享受这种生活呢。小警察怎么了,上校小科长又怎么了,汉奸不能当,但有财不赚岂不是对不起老祖宗。
璃米重新坐下来,给驰仲午斟了满满一杯酒。既然你能喝,那就让你喝个够,灌不趴你也要让你吐个天昏地暗,最好把五脏都吐出来,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红色的。
“说正事吧。”璃米摆正姿势,一脸严肃,与刚才的娇媚形象大相径庭,“刚才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面对璃米抛出的大馅饼驰仲午犹豫着:美人是自己所爱,钱财亦自己所爱,汉奸不能做,但又不想与日本弄僵,“这个。”他犹豫着,大脑高速运转。
璃米添了把柴,俗话说:“三思而后行。你不必即刻做决定,三天后璃米静候上校的佳音。”说罢,她站起来拎包走人。
于美人于钱财驰仲午都不想白白放过这个机会。说实话,即使没人与他合作,他也能小打小闹地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若与天皇合作,分得的利益会更快更大更多,这无益于天上掉馅饼,可稽查处并不止他驰仲午一人,为什么他们独独选中自己?
走出登瀛楼饭庄,璃米并没有急着赶回南京,当然不是为了专门等候驰仲午的回话。那个姓驰的言不由衷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然这也是人的劣根性之一,更是时局所逼。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头欲望之兽,对金钱、对权利、对名誉、对美色……欲望是人生存的本能,也是生活的动力,只是有时也会沦为被他人利用的工具和出卖自己的引子。
一路上整理着思绪,再次抬起头时已进了千叶雄的驻华事务管理处,璃米眼前又浮现出驰仲午那双色眯眯的眼神,一阵恶心,身体晃了晃,璃米赶紧扶住旁边的树。
张尤正在与高木太就如何辨别名家真迹字画讨论着,“隔行如隔山,你不能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要知道古董交易,既可以让人一夜暴富,也可以让人瞬间血本无归。”
“这里面的奥妙太多了,比如我墙上的这幅《清明上河图》吧,这是我从日本带来的,当然这是一幅临摹品,可它逼真的程度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在这行里,有人专门从事临摹,有人专门从事造假,大家都得活着嘛。”
“可是要怎样才能买到真品?”
“这里面可是大学问,一两句说不清,有一句行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捡漏。”
“听说过,但一直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中国话太难理解,有时同一个词会有好几种意思,同一个意思也可以用好个词来解释,真让人头疼。”
张尤笑着:“这就是中国文字的魅力。”
高木敲着脑袋,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关于捡漏之说,其实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你不能守株待兔,也不能显山露水,更不能打草惊蛇。”
高木打断张尤的话:“张桑,你说的话太高深了,能不能说得直白些?”
张尤挠了挠头,大脑里快速地组织着词汇:“直白些,简单点,那就是……”还没等他想好用词,突然他那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窗外传来的一丝异常,他赶紧靠近窗边佯装吹风,用窗帘遮住身体向外窥视,门口处,一身旗袍装束的璃米正扶着树娇喘,他心里一惊。
高木近日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如同一只被拉满弦的弓箭,随时可能会崩断。先是三不管的似人似鬼,再就是半夜的鬼敲门,还有那人远处不在的眼睛,现在的他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一丝的风吹草动也会让他心惊肉跳。张尤突然间的动作,尽管刻意伪装,仍吓得他面容失色。 他想站起身寻找一个可以藏身、可以给他安全感的地方,可因过于紧张,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水毫不留情地向“清明上河图”漫过去,高木一下子手忙脚乱。
璃米靠着树急喘,张尤甚至可以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茶水快速浸透那幅临摹品,也让画作越发显得古色古香。
看着“清明上河图”紧贴在桌面上,高木无奈的瘫坐在椅子上,突然间失去一幅爱画让他心疼的忘记了去藏身。
张尤的注意力全在窗外,却忽略了身边发生的事情。这可是发生在张尤身上绝无仅有的事。
脸色煞白,汗自鼻尖沁了出来,浑身有气无力,璃米知道自己的哮喘病又发作了,四下里搜寻了一圈,没看到人。其实,此时楼上正有一双眼睛在关注着她的举动,让她更没想到的是,此栋楼里,还有另外一双眼睛也在窥视着她。
璃米把手伸向旗袍衣领处,轻轻拽出一个小项坠,那是一个由丝线系着的精致的小玻璃瓶,她把玻璃瓶放在鼻下使劲地闻着。稍顷,她的脸色有所缓和,呼吸也逐渐平稳。璃米知道此时不宜有过多的动作,定了定心神,便迈步走向千叶的房间。
“笃笃笃。”三声礼貌的敲门声唤醒了神思正在中国江南水墨画里飞驰的千叶。
“请进。”
千叶做梦也没想到璃米今天会来,尽管他在不止一次地幻想着璃米的出现。这是一个坠入凡间的精灵,是一个世间的尤物,可自己却不能拥有。可能是越得不到的越珍贵吧,这个女孩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等同于“樱花一号”了,都是自己的秘密,都是那么的重要。尽管有巽子在身边,但那是个带刺的玫瑰。好比两瓶酒,白兰地和威士忌怎能是一样的味道。而此时,那个令他心潮澎湃的可人儿就站在眼前,千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但他毕竟是日本大佐,毕竟经过战场的洗礼,何况他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所以,他在短短的一瞬就恢复了常态,“一大早起来我就觉得今天要发生点什么事,可等了一天也没动静,正在怀疑自己的判断力,璃米小姐就出现了,哈哈。失迎失迎。”
璃米淡淡一笑。
在千叶的印象中,这个女孩总是身穿戎装英姿飒爽,一副精明能干的军人气质。可此时,璃米却是一身中式旗袍装束,那凹凸有致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剪裁,吹弹可破细若玉脂的肌肤……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完美,“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中国通的千叶不自觉地吟出一句老庄的名句,仿佛这句是专门为脱尘的璃米打造的。
“大佐阁下久违了。”哮喘刚刚平稳下来,一定要控制情绪。在千叶咄咄目光的注视下,璃米为自己找着分散注意力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