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瞬间芳华 风流永驻:民国十大名媛才女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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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陈衡哲:笑隐寒林里(4)

对此,夏志清评说:“我认为影射了陈、胡二人不寻常的关系,至少也透露了陈自己对胡的一番爱慕。”他甚至说:“胡、陈二人可能没有通过情书,但《洛绮思的问题》本身就是一封莎菲表明心迹的情书。”苏雪林认为:“衡哲回国后,撰写了《洛绮思的问题》,是否写她单恋胡氏隐秘的心事,我们不知道。对于人家隐秘心事,乱加附会,是不应该的。”

相思归相思,三个朋友间相安无事。陈衡哲曾用“金坚玉洁”来形容他们的友谊。但毕竟他们是名流,是名流就难免有绯闻缠身。

1934年《十日谈》第26期的《文坛画虎录》专栏上,发表了“象恭”写的《陈衡哲与胡适》一篇短文。文章说陈衡哲要与胡适结成永久伴侣,胡适拒绝了,然后把她介绍给任鸿隽;陈衡哲、任鸿隽婚后感情一直淡淡的。

此文引起轩然大波,让三人颇为难堪。胡适写信给《十日谈》编辑部用事实来加以批驳,(此信先获得陈衡哲夫妇过目并同意),并要求杂志向他们三人公开道歉。

当时胡适辟谣道:

在留学时代,我与陈女士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通信是很多的。我对她当然有一种很深的和纯洁的敬爱,使我十分重视我们的友谊。但我们从来没有谈到婚姻的问题。这是因为,第一,我们那时都在青年的理想时代,谁都不把婚姻看作一件重要的事;第二,当时一班朋友都知道陈女士是主张不婚主义的,所以没有一个人敢去碰钉子。她与任君相识最久,相知最深,但他们也没有婚姻之约。直到任君于1919年第二次到美国,陈女士感到他三万里求婚的诚意,方才抛弃了她的不婚主义,和他订婚。

虽然有此澄清,但仍有人猜测。甚至有人拿胡适的女儿“素斐”来“索隐”、“考证”。比如胡适的学生唐德刚,就是其一。他说:“素斐者,SOPHIA也,‘莎菲’也!‘为念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后来,素斐夭折,胡适还写作了一首《素斐》的短诗。并且是“一面写,一面哭”。唐德刚说,这是一首“缠绵悱恻的一石双鸟,悼亡、怀旧之诗”。

夏志清也说说:“任氏夫妇一直是胡适的至交,也是他事业上最亲信的左右手,他对任太太是不存一丝罗曼蒂克的幻想的。但任、陈婚姻如此美满,胡适自己家里有个病中不准他看书、写诗的老婆——相形之下,他免不了艳羡他们的幸福。他骗过江冬秀,给自己的女儿取名素斐(SOPHIA),虽不能说纪念他同陈衡哲那段旧情,至少也希望女儿长得像瓦莎学院优秀生莎菲一样聪明好学,而一点也不像她生母那样的庸俗。德刚道破胡适为爱女取名用心良苦这一点,实在令人心折。”

由此可见,无论胡适如何否认,他和陈衡哲的绯闻终是不能洗尽的。是耶非也?任由后人说。所谓名士自风流,作为后人,我宁愿相信他们是有故事的。因为,这一点也不伤害他们的美,反而为那段历史增添一道耐人寻味的风景。

精微的母职

上世纪三十年代,陈衡哲的写作和学术事业蒸蒸日上,但就在此时,她突然辞去北大教职——回归家庭,做全职妈妈,全心相夫教子,培养三个子女。

她是新文化运动中脱颖而出的新女性,无论是文学才华还是学术前途,都给人很高的期待。她突然抽身而去,实在令人费解。这是为什么呢?

如果联系她的出身和思想,就能理解她此番决定的顺理成章。

陈衡哲出身于旧式封建官僚家庭,虽然她曾积极地反封建,反对包办婚姻,走出大宅门,上学、出国留学,积极“造命”,把自己打造成了站在时代的前沿的新女性。她的成功令当时无数女性向往崇拜。但是,这是否意味着,她从此与传统道德和传统的女性生活方式说再见了呢?

事实上,她永远不能否认家庭对自己的深刻影响。她从小深受家学熏陶,书香世家使她饱读诗书,家族的私塾教育让她打下扎实的国学功底,母亲的才华和教育影响着她的成长……这些是陈衡哲才华的发源地,她怎不明白?越是走遍世界,饱学西方文化,她越是感觉到祖国传统文化和家族教育的力量。而传统女性的道德操守和生活方式,从某种角度说更适合女人天性,相夫教子,夫妻各有分工,更有助于家庭和谐和子女教育。

她是新女性,但并不否定传统。

30年代,在女性解放的潮流下,陈衡哲也写过一本小书。此时,她已婚生子。出乎人们想象的是,她的观点远没有一些女权主义者的激进或偏激。相反,她是温和的。她主张男女平等,但不敌视男人;她主张女性自立自强,但反对动辄从家庭叛逃出走的过激行为,她并不欣赏那些“娜拉”。她说:“倘若连孩子洗澡这样的事情,都要让爸爸放下手中的书,跑去连哄带劝,那么做父亲的也就太累了,做母亲的也就太不称职了。”

陈衡哲提倡妇女解放,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但不能因此丢下家庭的责任和价值,最好二者兼顾。但如有矛盾,女人还是应以家庭价值为重。妇女解放,不该是为了所谓的个人价值,不顾丈夫和家庭,去自求多福,孤立地对抗家庭和社会。

她认为,女人通过提高自身素质,实现与男人平等相处,给丈夫、子女、家庭乃至社会带来健康、良好的影响,形成多赢,是理想的追求。

在这里,我们看到新女性陈衡哲对传统女性美德的保留和坚持。此时,陈衡哲已结婚生子,阅历思想相对成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充满理想主义的狂妄小女生了——她已经是一个成熟而有魅力的女人了。她认识到女人的天性和魅力所在,认识到女性应在社会和家庭中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女人在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中的平衡最重要。

她自觉践行自己的观点,自觉承担家庭“重任”:在家里,她完全“主内”,甚至很“独裁”、“专断”。而他的丈夫任鸿隽,也十分欣赏并成全她,乐得家中事一概不管,自己专心学问,甘心做一个“惧内”男人。这种女主内男主外的和谐,实在是家庭兴旺发达的基础。

一件事情,直接刺激了陈衡哲,让她彻底决心放弃自己的事业,回家相夫教子。那就是胡适女儿素斐的夭折。

1925年,胡适年仅5岁的爱女素斐不幸夭折。当时胡适忙于事业,无暇顾及家里。而他的妻子江冬秀,也许还在因胡适出轨而生气呢,成天坐在麻将桌边“磊长城”,对孩子们照顾不周,以致女儿亡故。也许正因了此因,胡适的幼子胡思杜也不大争报导,不学无术。后来竟走上背叛老子的道路,最终为政治所用,悲惨自杀。这是后话。

爱女夭亡,胡适痛心不已。为了慰藉胡适夫妇,陈衡哲夫妇特意带着自己的一个女儿过来,认胡适江冬秀作干爸干妈。

但经过此事,陈衡哲更加意识到母亲在家庭中的重要性。不只是抚育,更有家庭教育的责任。所以,她在谈到自己回家的决定时说:“我猛然悟到母亲是文化的基础,精微的母职是无人代替的……当家庭职业和社会职业不能得兼时,则宁舍社会而专心于家庭可也。”

家对女人更受用,但家需要女人付出更多,女人对家的作用无可替代。作为妻子和母亲的价值,比作为一个女强人的价值,也许更符合女性自身的要求。

陈衡哲在事业巅峰时回归家庭,用她传统而温婉的姿势,做出既合理又聪明的选择:她明白自己的阵地在家里,必须守住。至于社会名利,她早已淡泊。与其为无谓的名利像男人一样在社会上打拼,把自己和家庭搞得不伦不类,不如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妻子和母亲来得更有价值,更适合女人。

陈衡哲辞职后,退出社会舞台,全心相夫教子,把三个孩子的家庭教育全部承担了下来。与胡适没有文化的妻子江冬秀相比,陈衡哲饱受中西文化教育,集作家与学者于一身,自然更能在家庭中得心应手,她更有能力做好。为了家庭和孩子,牺牲自己的事业,这才是真正的贤妻良母。

事实上,她是这么做的。1937年抗战爆发后,47岁的陈衡哲与其他很多文化人一样,过着难民生活,“流离转徙”于香港及川滇两省。抗战胜利后,除偶尔发表些文章之外,只在1945年受美国国会图书馆之邀,去美国担任指导研究员一年半,其余时间都给了老公孩子。

退身家庭后,陈衡哲与胡适的通信也大大减少,仅有的几封,谈的也是家庭教育。

解放后,面对新形势,陈衡哲更加低调了,只想安静生活,不问世事。她女儿“解放后,我母亲由于年老体衰(患有严重的消化道疾病及白内障),没参加任何社会活动。只在家料理家务,读大字线装古书,借以消遣。她是上海市政治协商委员会委员,但由于多病,未曾去开过会。”她的这种选择更是聪明的,否则她受到的冲击恐怕更大。

陈衡哲回家相夫教子,不是消极的倒退,而是她的又一次创造,结果丰硕:丈夫任鸿隽成为著名化学家,孩子们学有所成:长女是哈佛大学博士,宾大教授;儿子获美国地理学博士,也在美国大学任教;次女毕业于美国瓦沙女子大学,为照顾双亲回国,任教于上海外国语学院。一门五教授,传承了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