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筱冉被从手术室里送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顾经年和乔司也都赶了过来，林汐靠在顾经年的肩膀上，看着手术室的方向。
乔司那个二货似乎也敏感地发现了现在的气氛不是那么对劲儿，所以也靠在墙上悄悄摸摸没说话。
陈筱冉的情况实在是不怎么好，所以再次被推到了重症监护室里边，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贺向庭的下巴上已经生出了许许多多的胡渣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他就那么站在外边，隔着玻璃望着陈筱冉。
她更惨了，身上的管子更多了，甚至头还有好几根。
氧气面罩挡住了她的脸。看不到脸色与神情。
贺向庭不敢相信这个病殃殃的人会是那个活蹦乱跳永远都打不死的陈筱冉。
他觉得那些关系不是插在陈筱冉身上，而是插在他心上。
撕心裂肺地疼。
听说陈筱冉把孩子打了，乔司真的是一万个不理解，他******现在想要孩子都没有，这些人倒是好，有了不知道珍惜。
走廊里沉默得令人发指。
“汐汐，你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守着。”安欣对林汐道，“你自己现在还有盖子，多注意一些。”
“对啊老板娘。”乔司也立刻出声应和，“你不是医生不是大夫的，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赶紧回去照顾好孩子。”
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乔司对孩子非常看重林汐肚子里这个她也紧张。
林汐确实觉得不怎么舒服，于是也没硬撑着，站起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身心俱疲。
她的朋友不多，所以每一个都至关重要。
陈筱冉和她认识了这么多年，尤其是，她是以前的那个林汐的朋友，她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保护好陈筱冉，就当是为了以前的那个她。
而且她打心眼里也确实喜欢陈筱冉，很喜欢很喜欢。
“顾哥哥，我很郁闷。”林汐撑着额头看着顾经年，“你说筱冉好好的，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呢？”
这个简直就可以算得上是飞来横祸。
“有些事谁也无法预料，但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不会没得救的。”顾经年笑着抚了抚林汐的头顶，“陈筱冉是个好姑娘，她会有好的报答的。”
“是这样么？”林汐看着顾经年，“我还是觉得很心慌。”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现在还没有到最后，一切都还可以挽救。”顾经年努力让林汐放下心来，“乖，等专家来。”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等着专家来解释，给出最为权威的回答。
陈生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林汐回来正想斥责一下她夜不归宿，但是见到她脸色不怎么好，话到嘴边生生转成了：“厨房里有一些饭，吃过之后再上去休息。”
林汐没有什么胃口，但是还是喝了一杯牛奶。
她最厌恶的牛奶现在倒是也没有那么倒胃口了。
顾经年躺在床上，抱住她。
林汐闭着眼睛，很困，但是就是睡不着。
“顾哥哥，贺向庭从很小开始就喜欢陈筱冉了。”她缓缓开口。
“对，后来陈筱冉的父母去世了，贺向庭就很少再去陈家，否则他们两个就是青梅竹马。”
如果要是成为青梅竹马的话，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贺向庭会不会很早就发现陈筱冉的这个病，或者好陈筱冉根本就不会得这个病。
因为很多病都是愁出来的或者是熬出来的，陈筱冉以前的生活太不规律，就像她这个身体一样，也是一堆病根。
如果她和贺向庭一起长大，贺向庭肯定会管着她。
她也不会那么放纵，一定会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自卑。
但是没有如果。
事情已经发生，再不想去面对，也是现实。
“我觉得陈政委努力想让陈筱冉嫁给贺向庭，就是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有个三长两短，没有人照顾陈筱冉，在他看来，贺向庭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尽管陈筱冉不喜欢，但是陈政委是出于让她过得好的角度，所以逼着她嫁。”
“嗯，陈政委对于贺向庭知根知底，所以信得过。”顾经年点头，看着林汐的脸，“如果陈筱冉可以康复的话，她应该不会再拒绝贺向庭。”
林汐也觉得，陈筱冉对贺向庭未必是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她只是怕拖累。
她不想让自己这个病殃殃的身体拖累了贺向庭，一点儿都不想。
她很自尊，很要强，否则也不会连自己生病额的这个事情也不说。
真是出奇的固执。
林汐闭着眼睛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很多，才沉沉睡了过去。
她又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睡得很不安生。
顾经年紧紧抱着她，拍她的背，吻她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诱供着她，好半天，林汐才安分了下来。
顾经年轻轻放开她，走到阳台上抽烟。
他打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接起来的第一句就是：“是想说看病的事情？”
顾经年吐出个眼圈：“你知道了啊。”
“安欣昨天晚上和我说过了，这边这个会议还没有结束，明天结束，我今天开会的时候已经将这个事情提了出来，各位专家也都表示愿意参与，大概后天我们就会到达国内。”
徐楚彦一口气将现在的进程给交代了出来。
顾经年勾唇一笑：“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的，现在有个事情什么的你们还能想到我我就知足了。”徐楚彦笑了笑，“现在听到安欣说她过得很好，我也替她高兴，要是我我在一起的话未必可以如此，我是已经放下了，彻底放下了。”
“这就好。”顾经年垂眸，“你怎么样？在国外发展得好吗？”
“很好啊，可以说是完全找到了适合我的平台，我在这边已经做好很好的位置了，而且我在国际上也逐渐有了名声，离我最初的抱负更近了一步。”
徐楚彦说着朗声笑了起来：“就是还没另一半，但是我还年轻，不着急，慢慢来。”
嗯，真好。
大家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安欣没有什么太大的抱负，她只想守着徐楚彦好好过一辈子，但是现在她找到了另外自己喜欢的人，也能好好过一辈子。
徐楚彦想得是运用自己的才华和潜力在医学界闯出一片天来，不用活在别人的光芒之下，他现在离这个目标，同样近了一步。
“等我回去，一起喝酒啊。”徐楚彦扔下这么一句，“我要去做手术了，见面再聊。”
顾经年将手机握在手里，趴在阳台上。
然后一个软软的身体从后边抱住了他。
顾经年回头，将林汐拉了过来。
她刚刚睡醒，眼神还有些混沌。
“远方有枫树，你看好看吗？”顾经年指着一个方向。
“真好看，如火如荼的。”像是生命热烈的颜色。
“想去看吗？”顾经年问她。
“想。”
“明天去吧。”顾经年下颚掸在她的发顶，“一起出去走一走。”
林汐现在很喜欢这样的颜色，热烈，朝气蓬勃。
“听说那里有个庙，很灵验，明天也去拜一下。”林汐抱着顾经年的腰，“希望神灵可以保佑。”
“你信这个？”
“我一直都信。”林汐抬眸看他，“从我自身出发，我就不得不信。”
尤其是人在着实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就会选择去相信一些其他的东西。
晚上，林汐又去了一趟医院。
陈筱冉已经醒了过来，病房里除了贺向庭之外，还有两个高级护工。
桌子上放着买来的粥，但是陈筱冉并不想吃。
她现在觉得还是输营养液的好，那个味道她闻起来都觉得恶心。
林汐觉得这个也是不巧，陈筱冉刚刚没了孩子应该好好补一补身体才是，但是却摊上如今这样的事情只能靠营养液来维持。
林汐现在陈筱冉床边，看着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不想让你们知道我生病的事情吗？”陈筱冉很无奈地开口，“我真的很怕你们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异类。”
“枫树红了，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枫叶？”林汐笑着问她。
陈筱冉的这个病，只要不犯，就没有什么问题。
陈筱冉眼睛一亮：“红色的枫叶，我想去。”
“明天上午我们来接你。”林汐笑了笑，“你今天好好休息。”
陈筱冉低低“嗯”了一声。
“那个……”她又踌躇着开口，“记得帮我带一顶假发，最好是大波浪的，深棕色，斜刘海，我最喜欢的发型。”
“嗯，好。”
“帮我带一条裙子吧，白色的，好看一点。最近穿习惯了，习惯这样素素净净的颜色。”
“嗯，好。”林汐接着点头。
“别的没有什么需要的了。”陈筱冉想了想，在林汐离开房门的时候忽然又叫住了她，“记得不要告诉我爷爷，我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
林汐沉默一下，还是点头：“嗯，好。”
“你少有这么顺从我的时候。”陈筱冉咧咧嘴，“谢谢。”
“说什么谢谢。”林汐不想听到这两个字，太生分。
总是感觉陈筱冉在刻意拉开和他们所有人的距离。
难道她以为变得生分，她一旦真的离开，她们就不会难受吗？
感情是天长地久的，哪里能说生分就生分。
真傻，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