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的速度极快,旁若无人的行驶方式,溅起的水花让趁着雨势变小而行走在道路两旁的路人无一幸免,马车行过惹来叫骂声不断,有脾气暴躁的人破口大骂道:“这么快是要作死还是要投胎……”
那骂骂咧咧的话还没有没有说完便被人拉着噤声了:“小声些,那是安将军家的马车,若是给听见了就不好了……”
马车行了不远,突然之间停了下来,马儿的嘶鸣之声几乎是响彻了整个街道,比之马儿的嘶鸣之声,随之而响起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高亢无比。
“我的孩子……”
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女子驱使着坐骑上前了一些,但是这街道早就已经是被从两旁店铺里头窜出来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那一辆精致绝伦的马车停在一处简陋的面摊前,一个穿着一身华衣的年轻男子站在马车上,那神情桀骜无比,即使透过那重重的人潮,还是能够很清楚地听到那少年很风凉的话:“若不是这个小鬼自己好端端地跑了出来,本少爷的马车又怎么可能会是撞到了他!你们这些个刁民,眼下就是要将这些个破事赖到本少爷的头上来了?”
“罢了罢了,就当本少爷倒霉!”那少年从衣襟之中掏出一锭银锭子,像是打发乞丐一般地朝着地上一丢,“这些个银子足够给你孩子看病去了,这往后要死要活的,也同本少爷没什么干系!”
在众人的斥责声中,那少年神情高傲地一甩衣袖转身又重新进了马车之中,马车夫的鞭子又高高地扬起,马车再度前行起来,眨眼之后就消失在人前。
街道之中那血腥味越发的浓重,哭喊声悲拗,有更多的人从店铺酒楼茶馆之中走出来,那原本就已经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又厚上了几层,女子伸手拍了拍自己坐骑的头,那血腥味也已经让它躁动不安了起来,“糯米,人太多了,让人少上一些吧!”
那坐骑听得女子的吩咐,忽地昂天长啸了一声,那声竟是一声虎啸,那属于老虎特有的吼叫声,百兽之王特有的咆哮声,震得两边的窗棱“嗡嗡”作响。
这一声虎啸让街道上围得满满实实的人一下子慌张失措了起来,原本闹腾的人群一下子退散了,那些看着热闹的百姓纷纷逃窜开来,尖叫声四起,有商铺纷纷关门闭户,那拥挤的人群一下子让开了一条道。
偌大的青石板道上只余一个穿着粗布青衣的妇人跪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孩子的左腿鲜血淋漓,一截断腿赫然搁置在一旁,孩子脸色青白,显然因为疼痛而晕厥了。
那妇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前方,一个打着天青色雨伞的紫衣姑娘缓缓走近,她的身后跟着一头体型巨大的老虎,通身呈现一种灰蓝色,周身黑色虎纹,硕大的脑袋顶上有着一个“王”字,一双金色的眼眸精神抖擞地望着她。
那紫衣姑娘抬高了伞面,露出一张仿佛是从古画上拓下来的精致脸孔,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有眼角下那一颗小小的却鲜红欲滴的泪痣。她垂眼看了看,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我能将你儿子的腿接上,但是不能保证他往后一定不会成为瘸子,你要不要试上一试?”
妇人听到这一声,睁大了眼睛望着她,看着她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救苦救难的佛陀似的,她扯住了女子的裙角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姑娘可是大夫?还请姑娘救治,还请姑娘救治我儿!”
女子声音清冷:“我?不过是个摇铃医罢了。”
冒着寒气的冰块铺了一床,在客栈简陋的床上躺着一个男孩,那受伤的左腿的裤子已经剪开,露出一截血肉模糊的断腿,鲜血默默地从伤口之中渗出,这样过重的伤势,就算不把腿接上,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银光一闪,瞬息之间男孩的身上九处大穴已经刺入九枚银针,银针一落下,伤口处的血一下子收了许多。
素问的双手套上天蚕丝织就的手套,拿了针线同镊子,小心翼翼地缝合着伤处,她谨慎地将已经断裂的血管和肌腱组织缝合起来,额头有着密细的汗水滴下,但她空不出手去擦上一擦。她的动作快速,就好像她将金针插到孩子身体上的时候那样,就算落针的地方是平常医者不敢下针的大穴,她也果决地落下了。
不是没有再更恶劣的情况下做过手术,但是在一年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这异世之中的一抹魂。
她原本应该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医者,她出生在一个历史悠远的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医世家,如果她那一年没有去考医学院,素问觉得自己可能早就成了一名出色的中医师了,毕竟她是家族之中最有医学天赋的天才,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早早熟记下那家族之中从上古时期所积累至今的各种古籍药理和整治病人。
又如果她在医学院毕业的那一年接受了教授的好意留在医院任职而不是跑去当战地医生,或许这一切又是另外一番命运了。
素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她最后的记忆就是在战乱国家,敌人的炮火轰炸了医院,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尖叫的人潮。爆炸声不绝于耳,倒塌随之而来,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东岳大陆上的一个普通摇铃医所收养的义女——素问。
既然上天要她再活过来,素问觉得自己就应该好好地活着,代替那个原本苦命了一生,被称为鬼子从小就被家族抛弃的女子好好地活下去!现在的她很好,也已经到了越国的无双城之中,那样目中无人,做了伤害别人的事情还能够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也应该是要受到一些教训才对。
那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将军府大门前,车轨上的血迹早就已在水迹之中洗刷的干干净净。
安晋意面带着微笑地下了马车,刚刚踏进将军府那高高的门槛,经过的丫鬟小厮恭敬地称呼上了一声“三少爷”。
丫鬟柔声道:“三少爷,夫人让您回府之后便是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