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和熊子晋在听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心里大概清楚周覆和周玉龙这样安排的原因,模拟法庭上这些学生已经尽可能的在挖掘案子突破点,省去他们大部分的时间精力,说不精彩,那是对孩子们努力的侮辱,但总感觉还欠缺点什么,问题可能出在原本的无罪变成减刑。
他们三个被共同安排到陪审团里,身份是学生,职场金领,社会闲杂人。
熊子晋对自己的社会闲杂人身份很不满意,写成秘书也可以啊,凭什么轮到他就变成社会闲杂人了?对这次模拟陪审团极其不想配合的叫嚷,“这还用讨论么?这事情门儿清。绝对是有罪啊!”
一个人这么说,这嫌弃讨论教室没空调的家长,一边拉动电风扇,一边操着一口京腔的说,“对啊,人证物证什么的,看人家分析的多好,直接举手投票吧。”
本来是小陪审团,十二个人,抛去坐那打瞌睡的,玩手机的,正儿八经听模拟法庭案子的没几个,像参加孩子运动会似得,自家孩子出场抬头睁眼的看看,摇旗又呐喊,没自家孩子什么事又掉头就走。
组织模拟陪审团的是上届义务帮忙的学长,大概早习惯这么个氛围,同样兴致浅浅的说,“好,那么我们现在开始投票,认为有罪的请举手。”
听到这话,人们倒像是回魂了,把手纷纷举起来,不忘环看四周没举起手的人,督促的开始投票,只剩下许轻然时,她只是笑着看向所有人,无关紧要的抿嘴说,“我认为该讨论讨论,投无罪。”
难得有家长这么认真,那位学长点头宣布,“无罪一人,继续讨论。”
熊子晋对这个答案倒也不奇怪,凑到许轻然耳边,低声埋怨的说,“哎呀我的祖奶奶,我们能不在这里捣乱么?下午的飞机回去啊,你在这里较真做什么?模拟法庭也看了,我们回去再讨论啊,你看看你的小尾巴都投的有罪。”
许轻然一脸认真的看着熊子晋,笑眯眯的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里有十二个人,机会难得。万一真有所收获呢?凯瑟琳是个有主见的好学生,有罪无罪她会根据手中了解的证据判断,她从来不搞盲目崇拜。”
如果是一群学法律的大学生或是研究生讨论这个问题,他倒是乐意奉陪到底,关键是看看眼前的人们。
手里摇纸扇,一副皇城做派的老大爷,靠收租过活的老京都人,还有看起来跟许轻然一个年纪,穿着一身奢侈品爆款,浓妆艳抹补妆的女人,老实巴交一辈子的上班族父母,多闹心啊!
熊子晋好笑的说,“你跟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讨论案子,估计三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许轻然呵呵干笑两声,双手蒙眼的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认识。”
这样的结果,当然也有人现场不乐意了,“一场西法模拟考试,至于这么认真么?大家过来都是给孩子撑撑场面,这案子的结果再清楚不过了。”
看着她斜对面的老京都大叔,许轻然神情严肃的说,“不认真的话,你们为什么让自己孩子学法律?公务员?赚钱多?他们可能是将来的检察官,法官,律师,无论哪个职业在法庭上都是决定疑犯生死的人,一个人的生死难道不值得认真?今天是模拟法庭,如果这是真的呢?别忘了,西法的陪审团制度在英法美系国家都还用着呢。”
那位大叔盯着许轻然模样,一看便是资本家里的大小姐,再看手里陪审团家长的名单,阴阳怪气的说,“这是从哪冒出来的知识分子?臭显摆,上临市那认钱不认人的地界,八年感情的女朋友都敢杀,那可是十六岁跟他谈恋爱在一起的女人啊,八年没爱情也该有亲情吧?缺德孙子怎么下得去手?说到底是为了钱,为了不坐牢。”
什么叫认钱不认人的地界?熊子晋听着这明显地域歧视的话,猛的一拍桌子,拨弄额前刘海,操着一口上临市口音,冷哼的说,“哎呀,您这话我怎么就不爱听呢?我说这位自认为在皇城脚下,满嘴排外的大叔,上临人怎么得罪你了?洛天辰还没定罪呢!你现在是违反法律的定罪原则!法院不宣判,他现在充其量是犯罪嫌疑人!再说,论起身上那股子傲劲儿和排外的优越感我们哪敢跟京都人比!大清早都雾霾成行尸走肉了,还觉得自己活的倍儿滋润。”
许轻然头一次见这么有趣的画面,熊子晋也算活学活用,刚教育他的话,他就反过来教育别人,人们听着一乐呵,“噗嗤”笑出声。
京都大叔被呛得接不着话音,向前冲的想给眼前看起来**屌的年轻人一拳,结果被身旁边两位家长生拉硬拽回来,手指着熊子晋,拉长尖锐嗓子的喊,“我说上临市人牙尖嘴利,说话损着呢。好像上临市没雾霾!你们上临市强,国际化大都市。”
熊子晋直接领着椅子,一屁股坐在许轻然旁边,拉开脖子领带,用力摔在谈判桌,偏过脑袋自认在理的暼嘴说,“那也要看是谁先损人不利己的。”
组织陪审团的学长瞬间脑袋大了,讨论的命案,怎么拐弯到地域歧视和雾霾了?连连拍桌子的喊,“讨论,讨论啊。咱们家长都有点素质,别在孩子的学校跌份儿!既然我们的六号家长提出异议,不如让六号家长来说说你的疑惑。”
许轻然直接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将凶器的照片打开,这把红色蝴蝶刀,卫树“检察官”在法庭介绍的很清楚,属于比较强悍的刀具,可以刺破薄钢板,外形及功能来说,真算的是很精巧。
指着图片说,“我们先说物证之一也就是凶器,拥有死者和疑犯指纹的军用蝴蝶刀,我认为这东西应该很难买到,没想到是网购爆款,高仿,原版,玩具,应有尽有,说明这把凶器在生活里十分普遍,并不像网友说的什么经典款,纪念版·······”
她话说到一半,卫树抱着快递盒子站在门口,满头大汗的敲门,“姐姐,你的快递。”
来的刚好,许轻然把快递拆开,拿出一把跟凶器照片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蝴蝶刀,打开拍在桌子上,“我两小时前在同城商铺买的,九十八块包邮,保证送货上门。按理说京都对管制刀具的戒严程度要比上临市要高吧?所以普通人想要买卖这种管制刀具,只能通过网络和私人。洛天辰在得到这把刀的当天发出微博,朋友圈,稀奇有客户送他这种礼物,同时赵美诗也晒出照片,说家里多了一件新的防身武器,也是这把蝴蝶刀。两人也没有任何网购买刀资料,最近也没有逛街,说明洛天辰并未说慌,赵美诗的死亡并不是蓄谋已久,只是无意间得到这个‘礼物’。”
哪个凶手会在杀人前傻傻晒出凶器?
坐在三号位置的京都大叔不以为然的说,“不是蓄谋已久又怎么样?也可能是冲动犯罪,上面可是有洛天辰的指纹。”
许轻然拿起蝴蝶刀在手里旋转玩弄着,从包里掏出一副取证用的塑料手套,甩在熊子晋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现在这把刀上有我的指纹,如果我把刀丢了,正好被我身旁的先生捡到,他带着手套没有沾染到任何指纹,拿刀把你杀了,跑了,你说是我杀的你,还是他杀的你?”
人们互相传递的看着塑料手套,她又好笑的说,“人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之前我们都看到洛天辰和赵美诗共同把玩过这个凶器,有指纹并不稀奇,没有指纹才叫可怕,才叫蓄谋好的杀人。案发前几天他们同时在朋友圈里晒出这把刀,因为刀的样子新奇,有人点赞,有人说也想要一把,案发前这个凶器给所有人留下深刻印象,那就是它属于洛天辰。但在洛天辰的口供里,他说他前一天把蝴蝶刀弄丢了,可不管这个蝴蝶刀被谁捡到做了什么事,哪怕是它杀了人,在人们固有的思维里它都成了洛天辰的标志,凭单纯的指纹,认定他是凶手,这不公平。”
“真是好口才,你这是给凶手找理由,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人死前一天把刀给丢了?估计这口供是律师教他说的。”一直在补妆的女士,终于结束自己庞大的化妆工程,说了句比较有意义的话。
这还真冤枉她了,她见到洛天辰的时候,人家口供已经录好了。
许轻然看了眼这位年轻的后妈,在刚才的模拟法庭里一直拿着摄像机录像,镜头里都是那个扮演辩护律师的小美女,抿嘴笑着说,“我给洛天辰找理由也好,总比给洛天辰辨减刑的小姑娘强那么一点点,请大家记住,洛天辰被警方抓走以后自始至终都不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就在不久前洛天辰企图用自杀来解脱自己,但在被抢救途中坚持称他没有杀赵美诗。一个违背当事人要求的律师,自己擅自决定替当事人做出从无罪到减刑的要求,即便她的辩护再怎么华丽完美,她这次考试成绩都不会高。”
她把手放在自己胸口别律师徽章的地方,低头无奈的摇头,“如果我作为嫌疑人被逮捕,我并没有杀人,我雇佣律师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她却让我承认过失杀人,然后减刑,那么在法庭上我会要求立即更换律师。小姑娘一开始努力的方向错了,之后得到所有都是无效。”
组织陪审团的学长看了眼躲在门口的卫树和参与考试的学弟学妹们,举手提出疑问,“这个案子有个强有力的证人,她可是曾亲耳听到争吵和杀人时的尖叫,目睹疑犯背影,亲自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