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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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明一暗上了船

“我没有死是吧?”他拉住对方要点灯的手,关上门,“别惊动人。”

大关还是弄不明白:“小黄毛不是说……”

听他说得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什么忌讳,江龙毫不在乎地说:“他说把我烧死了是不是?那是糊弄鬼子的。”

“那你怎么不回来呢?不知道我们为你多担心……”

往日里舍得出力,从来不藏奸使滑,对大家都很友善,码头工人都与他处得来。江龙感动地捏捏他的手:“我已经回不来了……小黄毛死了,你们知道吗?”

“唉,****的日本鬼子……”对方叹了一口气,“以后到哪去?”

江龙直说:“你表哥在船上当司炉,帮我推荐一下,弄个差事干干。”

“你怎么要到那里干活?那是给日本人运军火,去打中国人,那不是……”

两人是拜把子的兄弟。这老伙计什么都好,就是胆小怕事,说话说半句留半句,江龙帮他把话说完:“那不是卖国行为,我们帮他们把货运上船,干的事也差不多,再说,你表哥不也在那里吗?”

“他没办法,就吃这碗饭的,小火轮被日军强用之后,把鬼子恨一个洞,恨不得将船炸了才好……”

“哪个愿意给日本人干事?哪个不想跟他们拼了?”

江龙不以为忧反而大喜,就说他上船也是为抗日的事情,不仅有他,还有一个外国记者。“呀,外国人啊?你怎么认得的?”

这家伙胆小,不能把事都说给他。江龙只是说,这人看见了日本鬼子杀南京人的罪行,要去武汉找他们的大使馆。说完拍拍大关的肩膀,对他说:“老哥,外国友人是帮我们中国人说话的,小小年纪的小黄毛都敢骂鬼子,我们大老爷们,这点血性都没有了吗?”

“走,我带你见我表哥去。”

趁着夜色笼罩,老关带他去了表哥老铁家。

老铁家在一条小巷子里,老关刚刚拍门,一个方头阔腮的汉子打开门来,一把将他拉进去说:“正说找你去哩。”

大关又拉了江龙进门,看见他表嫂坐在屋角抹眼泪,问:“怎么啦?两口子干架了?”

“哪里啊,”老铁见后面还有个人,轻描淡写地说,“要上船了,你嫂子不放心……”

“表弟来了?”大关表嫂红着眼圈站起来,“你表哥这回要走,与往常不一样,要我们带着孩子到他老家住去,你说,他是不是一去不回来了?”

“没见有客人?说什么呢!”老铁呵斥妻子。

大关赶紧安慰她说:“我哥不就是见你带着孩子艰难嘛。他一定会回来的,你看,我还给他带个铲煤炭的去,他要不回来,我敢把人交给他吗?”

他表嫂这才止住哭泣,说去看孩子睡着了没有。

“表哥找我干什么?”老关问。

老铁见妻子到后屋去了,不答话。小心地关上那道门,这才着脸,上下打量着江龙,责备的眼光斜扫了表弟,一肚子不高兴:“船上不缺人手,我也无权带人。”

大关看出来了,拉了江龙往他身边凑:“表哥,我不是带人来混饭吃的,这是我码头上的好兄弟,就因为感冒了,日本鬼子就要把他烧死……现在,他回不去了……”

“想让我把你带出去?”老铁问。

不知他是否会答应,江龙说得有点犹豫:“还要带个外国人——一个美国记者……”

“记者?还是美国的?”老铁更严厉地打量着江龙,“与,古塔上,那个孩子有关吗?”

“表哥,你也晓得小黄毛的事了?那孩子,就是江龙的徒弟……”

老铁闷声说:“满城人哪个不晓得?那孩子说,他有什么东西,要交给师傅……”

江龙勾着头,掏出那顶姜黄色的帽子,展开来,帽子顶上,一朵赭色的血花。

大关以为这是交给师傅的东西,老铁知道还有更重要的物件,点点头,对表弟说:“只要你们上船,溜进底仓,那里闷热,没人去的……”

见他表情严肃,话语低沉,一看就是个靠得住的诚实汉子,莫非真打算在船上动手吗?

大关拍着胸门口:“江龙是老码头了,混到搬运工当中,我和他抬一杠子,就能上船了……”

“既然都抗日,明人不说暗话,”大铁严肃地说,“我们根本就不打算把这船物质送给日本人去打中国人,但是,还没想好办法,你们上了船,要与我们一样承担风险啊。”

江龙不以为忧反而为喜:“好啊,多个朋友多条路,美国记者不怕冒险,我们一起想办法。”

朝阳初生之际,淡淡薄雾笼罩在江面之上,码头旁,停靠着一艘巨大的运输船,分明上面有汉字,但刺目的膏药旗迎风而动,似乎是彰显着自己不凡,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队队身着土黄色军服的日本士兵,早早来到了码头两旁,荷枪实弹,神色肃穆,先是驱赶了附近的民众,而后分散开来,严密警惕着码头上的动静。

日军中佐早早来到了码头,刘福喜亦步亦趋,紧紧跟在身后。码头早已摆满了货物,这些都是三日前中佐让楼宇等人凑备的军需物资。数十个码头工人皆衣衫褴褛,肩挑背扛,将一件件货物搬到船上,虽寒风冷冽,但是一个个汗流浃背,稍有停歇,便会招致日军打骂。

船舱内早已塞满,后面上船的都整齐地堆砌在甲板上,连船头船尾也堆满货物。后面上船的都是长长的木头箱子。两个搬运工人抬一只箱子,步伐显得很沉重。

前面两个搬运工人把木箱慢慢放下,后面来的木箱再堆放上面,一只只叠加起来,堆起来也有一米多高了。最后上来的两人格外小心,仿佛里面装着贵重瓷器一般。

两人寻了一个偏僻角落放下,又挪了挪旁边几个箱子,将这个箱子虚掩起来。后面的站起身来,头戴一顶扁扁的鸭舌帽,姜黄色,上面似乎还有酱色的痕迹。

这是最后一箱货物,船上船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连码头上的日军也放松了警惕,没有发现少下去一个搬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