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秘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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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花园的钥匙

过了两天,一大早,玛丽刚睁开了眼睛,她马上坐了起来,并大喊着玛莎。

“快看荒原!看那荒原!”

暴雨已经停了,灰蒙蒙的雨雾被昨夜的大风吹跑了。现在,风也停了,荒原上头是一片深蓝色的天空,明亮而壮观。玛丽做梦都没见过这么蓝的天空。印度的天空总是红通通的,热辣辣的,就像着了火似的。这里的天空则是一片深蓝,让人觉得凉爽舒适,宛如深不见底的湖水,波光闪闪,异常美丽;蓝色的圆弧里,零零星星漂浮着小小的云朵,好像洁白的羊毛,很高很高。就连那一望无垠的荒原,看起来也是微微泛着蓝光,不再像以前那样暗紫暗紫的,也不再是灰蒙蒙的,不再那么阴郁可怕、那么单调乏味。

“啊!”玛莎开心一笑,咧着嘴说,“暴风雨终于停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这样子。它总是一夜之间就不见了踪影,好像装作没来过似的,又好像在说‘我再也不来了’。这时因为春天来了,它已经离开了很久,不过还好,它又来了。”

“我还以为英国总是在下雨呢,每天都是那么昏暗。”玛丽说。

“哦,不!”玛莎说,半跪着坐了起来,脚边堆满了黑色的刷子。“非也非也!”

“这是什么意思?”玛丽好奇地问。在印度,当地人也会说各种各样的方言,有的只有很少一些人听得懂,所以,当玛莎说出一些她听不懂的字眼时,她也不觉得奇怪。

玛莎大笑——那天早上头一次。“我刚刚说的,”她说,“是最难懂的约克话——梅德罗克太太老叮嘱我不要说。‘非也——非也’的意思是‘才不是那样呢’。”玛莎说得很慢,很清晰,“可是,要说‘才不是那样呢’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只要天气好,约克就是世界上最阳光明媚的地方。我说过你会慢慢喜欢上荒原的。以后你还会看到金黄色的金雀花,还有其它花儿。石楠花开的时候,就像一只只紫色的小铃铛,成千上万的蝴蝶飞来飞去,蜜蜂在嗡嗡萦绕,云雀展翅高飞,放声歌唱。太阳一出来,你就会想到荒原上去,一整天都不想回来,和迪肯一样。”

“我也可以去吗?”玛丽满怀期待地问,眼睛看着窗外,看着那片无边无际的蓝天。外面是一副全新的模样,广袤无垠,精彩无限,一片天国的颜色。

“我不知道,”玛莎回答说,“在我看来,打从出生开始,你就没用过你的双腿。你连五英里都走不了。从这到我家就有五英里。”

“我真想去看看你们的房子。”

玛莎好奇地盯着玛丽,看了很长一会,然后又拿起刷子开始刷起壁炉来。她心里想的是,此时此刻,这张不起眼的小脸不像第一次见到时那么酸楚楚、苦兮兮的了。看起来还真有点像小苏珊·安妮很想要某样东西时的样子。

“我得问问我妈,”玛莎说,“她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今天轮到我放假,我要回家了。啊!真高兴!梅德罗克太太和我妈很熟,或许她能帮你问问。”

“我喜欢你妈妈,”玛丽说。

“我想也是,”玛莎点头说,手里并没停。

“可我没见过她,”玛丽说。

“对,没见过。”玛莎答道。她又坐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鼻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但最后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好吧!我妈妈很聪明,很勤劳,脾气又好,爱干净,大家都喜欢她,不管见没见过。每当休息日,我可以回到妈妈身边的时候,我一路上都是高高兴兴地蹦着跳着回去的。”

“我也喜欢迪肯,”玛莎又说,“可我也没见过他。”

“嗯,”玛莎语气坚定地说,“我告诉过你,小鸟喜欢他,兔子喜欢他,野羊野马都喜欢他,还有狐狸也喜欢他。我不知道,”她突然故作深沉地注视着玛丽,“迪肯会怎么对你?”

“他不会喜欢我的,”玛丽硬邦邦地说,带着小破孩的冷漠,“没人喜欢我。”

玛莎又陷入了思考。“你喜欢你自己吗?”她问道,装出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

玛丽犹豫了片刻,好好想了想。“一点也不——真的。”她回答说,“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玛莎又是微微一笑,仿佛有些想家了。

“妈妈曾经这样说过我,”她说,“当时她在洗东西,而我正在乱发脾气,骂着脏话,她就冲我说‘你这个小坏蛋!竟敢站在这里说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的!你喜欢你自己吗?’我听了就笑了,马上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玛莎给玛丽端来早餐,就兴高采烈地走了。她要走上五英里,穿越荒原,回到小小的家里。她要帮妈妈洗洗涮涮,还要烤好一个星期的面包,然后就可以玩了。

当玛丽意识到玛莎已经离开这房子的时候,她觉得越发的孤单。她迫不及待地跑到花园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绕着喷泉花园跑十圈。她一圈一圈地认真数着,跑完十圈之后,她感觉好多了。明媚的阳光让整个花园焕发出崭新的一面,又深又蓝的天空是那么高不可测,它伸出圆弧形的双手,拥抱着荒原,也拥抱着米歇尔·怀特庄园。玛丽一次又一次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想象着要是躺在一朵小小的白云上,飘来飘去,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跑到最近的那个菜园子,发现本·威勒斯塔夫正和其他两个园丁在那儿干活。天气的变化似乎也让他心情大好。他用自己独特的语调对玛丽说:“春天来了。你闻到了吗?”

玛丽使劲嗅了嗅,觉得自己能闻见春天。“我闻到了,很新鲜,很湿润,很舒服。”她说。

“那是这片肥沃的好土壤的味道,”他答道,一边继续挖着,“终于可以种点东西了,真是让人开心。播种时节的到来,总是让人高兴。冬天的时候,什么也种不了,太无聊了。在外头的花园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土壤地下悄悄地生长着。阳光正温暖着它们呢。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看见绿色的嫩芽从黑黝黝的土壤下长出来。”

“那长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可多了,有番红花,雪花莲,黄水仙花。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在印度,下完雨之后,总是又闷热又潮湿,花草树木马上就变绿了。”玛丽说,“我认为它们都是一夜之间就长起来了。”

“这些花儿可不会在一夜之间就长出来,”威勒斯塔夫说,“你得耐心等着。它们可能会在这儿露出一点,在那儿窜出一小截;也许在某一天张开一片叶子,哪一天又伸出一片。你好好看看。”

“好,我会的。”玛丽回答说。

很快,玛丽又听见了鸟儿拍打翅膀发出的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玛丽立刻意识到,知更鸟又来了。它看起来精神很好,显得生机勃勃,就在玛丽脚边跳来跳去,还扭头调皮地看着她。玛丽忍不住问了本·威勒斯塔夫有关问题。

“你说,它还记得我吗?”她问。

“当然记得!”威勒斯塔夫有些忿忿不平地说,“它记得这里的每一棵菜,更别说人了!它以前从没在这里见过小孩,所以想知道你的一切。就让它好好认识认识你吧!”

“在它的那个花园里,是不是也有东西在土壤下悄悄生长?”玛丽问道。

“什么花园?”威勒斯塔夫咕哝着说,又变得有点敌意。

“就是那个以前种着玫瑰的花园啊!”玛丽禁不住追着问,她想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那些花儿都死了吗?是不是有些花儿夏天又会活过来呢?那儿是不是曾经种过玫瑰?”

“问它,”本·威勒斯塔夫,肩膀朝知更鸟晃了晃。“只有它知道。十年了,谁也没进去过。”

十年了,可真够久的,玛丽心里想。十年前,她才刚刚生出来呢!

玛丽离开了,脑子里慢慢想着什么。她已经开始喜欢上了那个神秘的花园,就像她喜欢上知更鸟、喜欢迪肯还有他妈妈那样。她也开始喜欢玛莎了。仿佛一下子,有许多人值得她喜欢——偏偏是在她还不习惯喜欢别人的时候。她觉得知更鸟其实就是一个人,值得她喜欢的一个人。她又走到她最喜欢的那条路上,常春藤覆盖的长长的围墙那儿。在这里,她可以看见知更鸟呆过的树梢。就在她来回走第二趟的时候,让她兴奋不已的事情发生了,这还要感谢本·威勒斯塔夫的知更鸟。

这个时候,玛丽听见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她看了一眼左边光秃秃的花圃,知更鸟正在那儿蹦蹦跳跳的,假装正在啄食,似乎在对她说,我可没跟着你!但是玛丽知道它就是一直在跟着自己,心里充满了惊喜,她激动得都有点颤抖起来了。

“你真记得我!”她欢呼着,“记得我!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家伙!”

她也学着知更鸟唧唧叫着,和它说话,哄着它,小鸟一蹦一跳,晃动着尾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在说话一样。它那红色的羽毛宛如绸缎一般,小小的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它是如此讨人喜爱,如此让人开心,如此美丽可爱,仿佛在告诉玛丽,小小的知更鸟也可以像人一样活着,一样可以打动人心。玛丽一点点地接近它,它也不后退,完全任由她亲近自己,到后来玛丽甚至俯下身,就在它耳边说着话,学着它的叫声。玛丽小姐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多么的乖戾、多么的叛逆。

噢!想想它居然可以让自己挨得这么近!它知道玛丽绝不会动手伤害自己,也绝不会惊吓自己,哪怕就一点点。它知道这一切,因为它其实就和人一样——只不过,它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可爱。玛丽太高兴了,她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气了。

那花圃也不是真的就光秃秃的,里面没有花是因为枝枝叶叶都被砍掉了,只有这样它们才能顺利过冬。不过,里面还有一些高高矮矮的树木,是一些灌木。知更鸟在那些小树下跳过来,跳过去。玛丽看见它跳到了一小堆新土上,在那上面找虫子吃。那堆新土是一只狗在抓鼹鼠的时候弄起来的,挖了很深一个洞。

玛丽看着那堆土,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洞。就在这时,她瞧见在那堆新翻起来的土里,露出了一样东西,看上去好像是个生了锈的铁环,或是铜的。当知更鸟飞到旁边的一棵树上后,玛丽伸出手,捡起了那个小环。那还不是一个小环,而是一把老钥匙,似乎被埋在地下很久很久了。

玛丽小姐直起身,看着手指上挂着的东西,脸上充满了恐惧。

“也许,它被埋了十年呢!”她小声说,“也许,这就是那个花园的钥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