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一贯天机直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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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静即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在虚空中,故谓阳炁。自虚无中来,固由无中生有也。然我身已虚极静笃,成真空而为纯坤、纯阴之体;而空中所生之炁为纯阳。纯阴、纯阳,同类而相感,有同磁石吸铁,而隔碍潜通者。故亦由无中生有,招摄纯阳之炁,而入于我身。在《坤》之词曰:“黄中通理。”固由外及内也;“美在其中,而达于四肢”。四肢之一为手足,阳炁初感人身,自手足始,渐及周身而炁乃充足,有“暢”字之意味。申旁易字,为畅。申,金也,金为乾,金气充满身中,而畅适无伦矣。最后正阳之炁,达肾部而阳举,一面即全身酥麻。此麻非麻木之麻,乃棉软而苏之意也。全身微温而酥软,亦非疏懒;此时之身体,仍端正如山岳义焉。此为先天真阳,既已到身,须存留而采取之。然须以不采之采为真采,此时最要忘身。若不能忘身,阳气即能走失;倘能忘之,则由一阳而六阳,可招摄至于极足。及到足时,虽欲忘身,而有所不能,应即止火,而停止做功,或步行,或理事皆可。若依违不止,则阳气已化后天,而又散失矣。盖热而发汗,即是化后天而散失之现象,此又不可不知者也。《赤文古洞经》即言还虚动静之理;吕祖《百字碑》等,揭丹道始终工夫,后分讲之。

兹将《太上赤文古洞经》解之如下。此经共分三章。

●真操章上

有动之动,出于无(一作不)动;有为之为,出于无为。

天地以混沌开基,圣人以无为立极。天地之始,本至静也。因动而生两仪,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彰矣。圣人湛寂无为,未发之中也。及其感而遂通,发皆中节,是为有之极至。参天两地,化育万物,而人极立矣。天地之动,出于不动;圣人之为,出于无为也。

无为则神归,神归则万物寂;不动则气泯,气泯则万物生。

唯能守中抱一,存神于默,故能蛰藏葆真,以待启发;唯能湛定宁一,敛气于渊,故能顺时而动,发荣滋长。观于四时之运行而知之,到冬时万物潜藏入地,深深以保其根本;一到灰飞春至,阴尽阳回,万物皆发生长大。唯其藏之深,故能发之茂,理则然也。

神神相守,物物相资,厥本归根。

天地间感应之理有二:一为同类相感,二为异性相成。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此同类相感之理也;唯纯阴方得纯阳,因至静方能至动,即极寒必有极热,此异性相成之理也。神归物寂,此为神神相守,属于第一类;气泯物生,此为物物相资,属于第二类。神归大定,万物寂然,此即神与神相守,以水济水之理也;精气内敛,而万物资生,此即物与物相资,以静得动之理也。然圣人之致虚守寂,养气存神,无非求归厥本根而已。故“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其本旨皆以求归根复命,长生久视,非有他道也。

默而识(一作悟)之,我自悟(一作识)之。

“之”者指归根复命之大道而言。小之为同类相感、异性相成之理;大之则宇宙之造化。一生二,二生三,顺而行之,有死有生;由五返三,由三返一,逆而修之,成仙成佛之道,皆须识之悟之。“我”者,太上自我也。

入乎无间,不死不生,与天地为一。

“无间”者,无有间隔也,大化本无间隔。入乎无间隔之大化,而不死不生,则化凡身为法身,功德圆满,归真而仙,与大化同其体,故曰“与天地为一也”。

●入圣章中

忘于目则光溢无极,泯于耳则心识常渊。

吾人耳目之所以不能聪明,因为不正之视听,被外物所蔽故耳。《道德经》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即是理也。今既忘于视听,而蔽聪塞明,则能返还其自然之光明,故曰“光溢无极”、“心识常渊”。“光溢无极”,即无所不见,明之至也;渊者深也,“心识常渊”,则无深不届,聪之至也。

两机俱忘绝,众妙之门。

耳目为吾人视听之官,故曰“两机”。修道亦知去耳目之识神,而用元神,然多忘而不能绝。唯其忘而且能绝,丝毫不存,方可发生造化。“绝”字须注意也。吾人性体本是圆明,因六根与外尘相接,以妄为常而执着之,遂生颠倒。今既悟外境之为幻,置耳目两根不用,而忘尽去绝,则一根既返源,六根成解脱。入流亡而成正觉,发生至妙之造化矣。如六根能互用,以耳视而以目听,此其一也;不藉根而亦能视听,此其二也;得天眼、天耳等六通,此其三也。其妙不一,故曰“众妙”。谓之“门”者,唯此能得众妙,譬之如门也。

纯纯全全,合乎大方;溟溟涬涬,合乎无伦。

此以形容得道之圣人也:大方无方,无伦绝对;纯全而无方所,溟涬而绝对待。惟得道之圣人能之。

天地之大,我之所维;万物之众,我之所持。曷有穷终,以语其弊哉!

参天地而赞化育,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天地赖以不隳,万物因而生生:全赖圣人为之维持。孔子曰:“大哉尧之为君!维天为大,维尧则之。”(见《论语·泰伯》)《易》曰:“圣人作而万目睹。”(《乾·文言》)来注谓:“首出庶物,万国咸宁,而万物皆亲。”天地万物,因圣人而不穷终。其功德之大,为何如也!

●住世章下

养其无象,象故常存;守其无体,体故全真。全真相济,可以长久。

无象之象,是为真象;无体之体,是为真体。唯得无象无体,而其象其体,方能长生久视。所谓无象无体之物,即无极之真,先天太乙涵真之炁,成仙成佛之根本也。

天得其真故长,地得其真故久,人得其真故寿。

天地因得此无极之真,先天一炁而能长久,人之能长生久视,亦因得此无极之真,先天一炁耳。

世人所以不能长久者,为丧其无象,散其无体,不能使百骸九窍与真体并存,故死矣。

世人因伤失其无象、无体之真,而夭死。先天太乙之炁,在人身为元气,亦为阳气,与生俱来者也。“百姓日用而不知”者,即此元气也。人生荡于外诱,厄于七情六欲,浪费真阳元气。日积月累,伤失至尽;百骸九窍,成为虚器,真元荡然而死矣。语谓:“人身有一分阴气不仙,有一分阳气不死。”阳绝则死,无可幸免者也。修道者之作用,在保守其未失者,补足其已失者。于虚空中,采取先天之炁,使到吾身,以补足其已失;更再积金累气,使真阳满足而登仙。所谓“小周天”、“大周天”,皆采取锻炼此真阳之作用也。

吕祖《百字碑》,丹经中最为简约,而发挥丹道,已无余蕴,学者应熟读深思。兹为解释之如下:

养气忘言守

养气为一事,而须忘言、忘守。忘言者,塞兑也;忘守者,不守之守也:是应知而不守。若“守”字看重,真去守窍、守气,即不合矣,故曰“忘守”。言、守俱忘,方能养气也。忘言不动,忘守清净,亦即“勿忘勿助”之意。气与神相因而至,所以不说须以神守。盖归窍即守也,不必别有所守。神居之地有三:天谷、应谷、灵谷是也。天谷即泥丸;应谷即绛宫,有感即应,是为应谷;灵谷即谷道,亦即阴跷一窍是也。归于天谷,静而不动;归于应谷,可以外驰;归于灵谷,即事潜藏矣。元神返天谷,识神归灵谷,即潜藏而归于无矣。应谷者,内外相应,与气相合之地也,是为绛宫。修道者应在应谷下手也。

降心为不为。

“降心”者,“降伏其心”之谓也。泯去识神,是为降伏其心。“为而不为”者,以无为为有为,于有意无意之间为而不为,以降伏其心。盖仅为即着有,不为即落空。为而不为,即是一意不散,一念不起,亦即“绵绵若存”、“勿忘勿助”之意也。降心到此,因而生动静工夫矣。

动静知宗祖

“祖”者,乾元祖炁,在人为性;“宗”者,坤元元气,在人为命。祖为元神,宗即元气,两者同出异名,分而为铅汞,但汞实在气中也。祖为先天太极之理炁,宗则父母精神凝合而生出之一气也。后天身上之宗祖,祖是元神,宗为有情识之命根,亦即外来之气也。宗祖全在动静上分,动知宗,而静知祖,知即“活子”、“活午”时也。身心两静,元神出现,即性也、祖也;静极而动,空中生阳收归身上即命也,宗也。动极而静,静极又生动,循环转辗,周而复始。静为神,动为气,神气相合,方知动静。静极而动,一阳来复,元气到身,即须进阳火;动极而静,一阴来媾,凉液下降,即须退阴符。而知动知静,即是知宗知祖;有此二者,方成人道,而可进修仙道。其进修途程,即在“知”字之中。盖此中有息息归根、心息相依之理在内也。

无事更寻谁!

仅仅上文三句,而修道之要,已发挥无余蕴矣。照此行功,即可转凡成圣,无事他求也。若以为不足,而更寻他道,即是“外道”矣。以不守之守养气,以不为之为养心。动者气也。静者神也,养气养心,方知动静有宗有祖。备言火候、大道简易,本无他事也。

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

此道为“真常”之道,能养心养气,即得“真常”,而保其元神、元气矣。然一面仍须应物,能扩然大公,物来顺应,事事物物,顺其理而应之,即是“应物不迷”也。物中有六根、六尘,内而六根,外而六尘。根尘相接之时,应即物付物,而不为所眩惑。譬如见财物、女色等等,能处之有道,而不为所诱惑。是即能保其元神、元气而不失,即是真常之道也。

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

不迷于物,性自能住。性住天谷,而为天谷元神,自能“明心见性”矣。元神既住,则真息自回。“回”字两口,有口对口、窍对窍之意也。性命二者,本不可分。学者能炼性坚固,元神为其主宰而得自然神觉,则命功亦随性功而进步。凡息亦为真息,而玄关成象矣。盖元神与真息相依,神定气住,即息息归根。《庄子》曰:“真人之息以踵,其息深深,若存若亡。”此即性住气回时之情状也。

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

性住气回,则一神一气,自结合而成丹。盖元神、元气,真性、真息,相依相抱。神驰外,气亦驰外;性归根,气自归根,故曰“尽性以至于命”。佛书专说性理而不至于命,及以性功既到,命功自随,为自然之结果,而可必得者也。上两句及本句之三“自”字,即透此中消息之语,学者可以知所用力矣。“壶中”即状如蓬壶之一窍,亦即丹鼎之意。水火既济,坎离相配,此结丹之现象也。既已性住气回,自然于鼎中结丹矣。坎,月也;离,日也,日月相配而成“丹”字也。

阴阳生反覆,普化一声雷。

配合坎离,即是取坎填离:取坎中之一阳,返之于离,而复其乾健之体;降离中之一阴,还之于坎,以复其纯坤之象,此即阴阳反覆之事也。修道作用,全在反覆阴阳。人生自破体以后,阴日盛阳日衰,阳尽则死。此即顺而行之,有生有死也。修道者反之,自还虚、筑基、炼己,以至小周天、大周天,其作用全在采取空中之真阳,返还于吾身,以炼化吾身之浊阴,所谓“逆而修之,成仙成佛”是也。故“反覆阴阳”一语,已将作丹之全体大用,包括无遗矣。然欲行此道,其下手应候“地雷复”之时。《易·复卦》之词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当天心发现,活子时到,应聚火载金,驾动河车,以行周天。由小周天至大周天,其道同也,必候“一阳来复”,子时到来,方可下手,做返还炼化之功。吕祖曰:“地雷震动山头雨,待洗濯黄芽出土。”此时阳火阴符,周流上下,无中生有,由有返无,升降进退,而阴尽阳纯,化为一炁之阳气,此即黄芽出土时也。学者得诀修之,则虽草野愚氓,亦可超凡入圣,脱胎而仙。《易》曰“帝出乎《震》”,震木为东三之祖性,“先天而天弗违”,故曰“普化一声雷”也。

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

“白云朝顶上”者,大药成熟,一阳来复,阳气缘督上升,到于乾顶。此即《悟真篇》所谓“依他坤位生成体,种在乾家交感宫”也;“甘露洒须弥”者,阳气到顶,一阴来媾,化为凉液,由顶下降,如一滴甘露,经重楼而归黄庭。此为服食而得丹,大周天之事也。

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

甘露入口,香味异常,服食得丹,而能长生久视,故曰“长生酒”也。《悟真篇》曰“长男乍饮西方酒”,《无根树》曰“醍醐酒,返魂浆,起死回生是药王”,即此是也。此为自酿自饮之长生酒,非能与他人共之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甘露服下,遍体清凉,心中快乐,无可比拟,儒家谓“真乐”,颜子之“不改”者是也。此乐只我自知,亦唯我本性虚明与太虚同体,逍遥自在,实有非语言可以形容者也。

静听无弦曲,潜通造化机。

此二句总结言之。最初下手,自还虚始吹无孔之笛,听无弦之曲,而“性自住”,“气自回”,“丹自结”。三“自”字,便是“潜通”。末后“还虚”之一着,又以我之虚空,通天地之虚空,久久行持,自然粉碎虚空。人但见我无为,而不知我已参赞天地之化育,故曰“潜通造化机”也。

都来二十句,端的上天梯。

此章仅仅二十句而已,依次说尽修道之功夫矣。照此下功,则上天有梯,可循序而至也。

张紫阳真人人作《悟真篇》后,又作《金丹四百字》,以授白玉蟾。盖知白玉蟾不能畅达《悟真篇》奥旨,致有“夜半风雷”之失。《四百字》较为简易明了,即解释《悟真》之象者也。自来注《四百字》,不下数十家,而以彭好古注为最佳。闵一得选彭注后,又加释语,尢为明白,兹照此本直讲。好在注释已极清楚,细玩其意,即可得之言外矣。兹将张紫阳真人《金丹四百字》彭注、闵释,详载于后而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