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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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帝命文王」,岂天谆谆然命之耶?只文王要恁地,便是理合如此,便是帝命之也。砺。

问:「先生解『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文王既没,精神上与天合。看来圣人禀得清明纯粹之气,其生也既有以异于人,则其散也,其死与天为一;则其聚也,其精神上与天合。一陟一降,在帝左右。此又别是一理,与众人不同。」曰:「理是如此。若道真有个文王上上下下,则不可。若道诗人只胡乱恁地说,也不可。」

「在帝左右」,察天理而左右也。古注亦如此。左氏传「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左,亦左之」之意。

马节之问「无遏尔躬」。曰:「无自遏绝于尔躬,如家自毁,国自伐。」

「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蹶,动也;生,是兴起之意。当时一日之间,虞芮质成,而来归者四十余国,其势张盛,一时见之,如忽然跳起。又曰:「粗说时,如今人言军势益张。」

旧尝见横渠诗传中说,周至太王辟国已甚大,其所据有之地,皆是中国与夷狄夹界所空不耕之地,今亦不复见此书矣。意者,周之兴与元魏相似。初自极北起来,渐渐强大;到得后来中原无主,遂被他取了。

棫朴

问:「棫朴何以见文王之能官人?」曰:「小序不可信,类如此。此篇与前后数诗,同为称扬之辞。作序者为见棫朴近个人材底意思,故云『能官人』也。行苇序尤可笑!第一章只是起兴,何与人及草木?『以祈黄耇』是愿颂之词,如今人举酒称寿底言语。只见有『祈』字,便说是乞言。」

棫朴序只下「能官人」三字,便晦了一篇之意。楚茨等十来篇,皆是好诗,如何见得是伤今思古?只被乱在变雅中,便被后人如此想象。如东坡说某处猪肉,众客称美之意。

「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寿考,遐不作人!」先生以为无甚义理之兴。或解云云。先生曰:「解书之法,只是不要添字。『追琢其章』者,以『金玉其相』故也;『勉勉我王』者,以『纲纪四方』故也。『瑟彼玉瓒,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此是比得齐整好者也。」

诗无许多事。大雅精密。「遐」是「何」字。以汇推得之。又曰:「解诗,多是推类得之。」

「遐不作人」,古注并诸家皆作「远」字,甚无道理。礼记注训「胡」字,甚好。去伪录注云:「道随事着也。」

皇矣

周人咏文王伐崇、伐密事,皆以「帝谓文王」言之,若曰,此盖天意云尔。文王既戡黎,又伐崇、伐密。已做得事势如此,只是尚不肯伐纣,故曰「至德」。

「时举说皇矣诗。先生谓此诗称文王德处,是从『无然畔援,无然歆羡』上说起;后面却说『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见得文王先有这个工夫,此心无一毫之私;故见于伐崇、伐密,皆是道理合着恁地,初非圣人之私怒也。」问:「『无然畔援,无然歆羡』,窃恐是说文王生知之资,得于天之所命,自然无畔援歆羡之意。后面『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乃是文王做工夫处。」曰:「然。」

下武

「昭兹来许」,汉碑作「昭哉」。洪氏隶释「兹」、「哉」协韵。柏梁台诗末句韵亦同。

文王有声

问:「镐至丰邑止二十五里,武王何故自丰迁镐?」曰:「此只以后来事推之可见。秦始皇营朝宫渭南,史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庭小,故作之。想得迁镐之意亦是如此。周得天下,诸侯尽来朝觐,丰之故宫不足以容之尔。」

生民

生民诗是叙事诗,只得恁地。盖是叙,那首尾要尽,下武文王有声等诗,却有反复歌咏底意思。

问「履帝武敏」。曰:「此亦不知其何如。但诗中有此语,自欧公不信祥瑞,故后人纔见说祥瑞,皆辟之。若如后世所谓祥瑞,固多伪妄。然岂可因后世之伪妄,而并真实者皆以为无乎?『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不成亦以为非!」

时举说「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处。曰:「『敏』字当为绝句。盖作母鄙反,协上韵耳。履巨迹之事,有此理。且如契之生,诗中亦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盖以为稷契皆天生之耳,非有人道之感,非可以常理论也。汉高祖之生亦类此,此等不可以言尽,当意会之可也。」

既醉

时举说既醉诗:「古人祝颂,多以寿考及子孙众多为言。如华封人祝尧:『愿圣人寿!愿圣人多男子!』亦此意。」曰:「此两事,孰有大于此者乎?」曰:「观行苇及既醉二诗,见古之人君尽其诚敬于祭祀之时,极其恩义于燕饮之际。凡父兄耆老所以祝望之者如此,则其获福也宜矣,此所谓『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也。」先生颔之。

子善问「厘尔女士」。曰:「女之有士行者。」铢曰:「荆公作向后册云:『唯昔先王,厘厥士女。』『士女』与『女士』,义自不同。苏子由曾论及,曰:『恐它只是倒用了一字耳。』」因言荆公诰词中,唯此册做得极好,后人皆学之不能及。铢曰:「曾子固作皇太子册,亦放此。」曰:「子固诚是学它,只是不及耳。子固却是后面几个诰词好。国朝之制:外而三公三少,内而皇后太子贵妃皆有册。但外自三公而下,内自嫔妃而下,皆听其辞免。一辞即免。惟皇后太子用册。」

假乐

「千禄百福,子孙千亿!」是愿其子孙之众多。「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是愿其子孙之贤。

舜功问:「『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是『勿忘、勿助长』之意?」曰:「不必如此说。不愆是不得过,不忘是不得忘。能如此,则能『率由旧章』。」

此诗末章则承上章之意,故上章云「四方之纲」,而下章即继之曰「之纲之纪」。盖张之为纲,理之为纪。下面「百辟卿士」,至于庶民,皆是赖君以为纲。所谓「不解于位」者,盖欲纲常张而不弛也。

公刘

问:「第二章说『既庶既繁,既顺乃宣』,而第四章方言居邑之成。不知未成邑之时,何以得民居之繁庶也?」曰:「公刘始于草创,而人从之者已若是其盛,是以居邑由是而成也。」问第四章「君之宗之」处。曰:「东莱以为为之立君立宗,恐未必是如此,只是公刘自为群君之君宗耳。盖此章言其一时燕飨,恐未说及立宗事也。」问「彻田为粮」处。先生以为「彻,通也」之说,乃是横渠说。然以孟子考之,只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又公羊云「公田不治则非民,私田不治则非吏」;似又与横渠之说不同,盖未必是计亩而分也。又问:「此诗与豳七月诗皆言公刘得民之盛。想周家自后稷以来,至公刘始稍盛耳。」曰:「自后稷之后,至于不窋,盖已失其官守,故云『文武不先不窋』。至于公刘乃始复修其业,故周室由是而兴也。」

时举说:「公刘诗『[革毕]琫容刀』,注云:『或曰:「容刀,如言容臭,谓[革毕]琫之中,容此刀也。」』如何谓之容臭?」曰:「如今香囊是也。」

卷阿

时举说卷阿诗毕,以为诗中凡称颂人君之寿考福禄者,必归于得人之盛。故既醉诗云:「君子万年,介尔景福!」而必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假乐诗言「受天之禄」,与「千禄百福」,而必曰「率由群匹」,与「百辟卿士,媚于天子」。盖人君所以致福禄者,未有不自得人始也。先生颔之。

民劳

时举窃谓,每章上四句是刺厉王,下六句是戒其同列。曰:「皆只是戒其同列。铺叙如此,便自可见。故某以为古人非是直作一诗以刺其王,只陈其政事之失,自可以为戒。」时举因谓,第二章末谓:「无弃尔劳,以为王休」,盖以为王者之休,莫大于得人;惟群臣无弃其功,然后可以为王之休美。至第三章后二句谓「敬慎威仪,以近有德」,盖以为既能拒绝小人,必须自反于己,又不可以不亲有德之人。不然,则虽欲绝去小人,未必有以服其心也。后二章「无俾正败」,「无俾正反」,尤见诗人忧虑之深。盖「正败」,则惟败坏吾之正道;而「正反」,则全然反乎正矣。其忧虑之意,盖一章切于一章也。先生颔之。

「『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旦与明祇一意。这个岂是人自如此?皆有来处。纔有些放肆,他便知。贺孙录云:「这里若有些违理,恰似天知得一般。」所以曰:『日监在兹。』」又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问:「『渝』字如何?」曰:「变也。如『迅雷风烈必变』之『变』,但未至怒。」贺孙录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