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匪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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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借尸还魂(4)

“明白。”姜定要说着仍然把寿屏包上交给细狗,“我已经和李师长说了,两位跟我来。”说着就在前面带路。

到了李家大宅,负责接待的家屋长见客人只带了一块寿屏,居然都没放鞭炮,自然也不重视。这时恰好李精一出来,客套过后,姜定要对他说:“李师长,邓先生送给寿公的礼物容易损坏,得由你亲手放置。”在交付时,又重重地在李精一的手背上捏了几下。

李精一离去一会,回来时果然对邓联佳客气有加。正欲陪着说话,无奈外面鞭炮响了,只好说:“失礼,失礼,你们先安心住下来,别着急走,我忙完了详谈。”

姜定要与邓联佳打了声招呼也起身走了。

正月十八,李精一送走了所有客人,这才回过头把邓联佳叫到书房,开门见山地说:“你的事,姜先生都跟我说了。张云卿的恶名我早有耳闻,就算不为你的事,为家乡父老也该对他下手。只是眼下国难当头,如果没有充分理由,抽出队伍来对付他,也得不到上峰批准,这一点,我相信邓先生也能理解。”

邓联佳道:“理解理解,我这次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要李师长记在心上便是。”

“这两天我想过了,明天我去城里找县长和刘异谈谈,看能不能把张云卿招安,若同意了好说,若不同意,就以他扰乱后方、破坏抗战为由出兵。你说行不行?”

“行!太好了!”邓联佳有点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李精一会如此爽快。

这个李精一,别号尧生,湖南武冈洞口镇人,黄埔军校第二期炮科毕业,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七期毕业。曾历任国民革命军排、连、营、团、旅长。抗日战争爆发后,任第四十九师副师长、师长。1939年初任第九战区第六游击挺进军司令,第二纵队司令官。

话说邓联佳回邵阳没多久,就传来好消息:张云卿慑于李精一的威力,不得不答应接受招安。

1939年5月,国民党四十九师师长李精一以抗日战争艰难时期急需兵力为由,将张云卿部编为该师直属“志愿兵营”,计六百人枪,张云卿任营长。姜定要自告奋勇要求到李精一部任副营长,以便伺机对张云卿下手。

话休絮烦,却说张云卿走后一晃几年过去,此时抗战已经由战略相持进入到战略反攻。邓联佳在经营生意的同时,一刻没有忘记关注李精一那边的情况,无奈战事频繁,消息闭塞,他几乎得不到有关张云卿的消息。

1945年3月,已经多年没有露面的姜定要突然出现在邵阳又生春货行。一见面,邓联佳从对方的表情已经猜测到了,没想到果然应验。

原来,张云卿到了李精一的部队,似乎已经觉察到有人暗算他,时时处处防范,数名心腹从不离左右,下手的难度远远超出了姜定要的想象。这些年来,他虽然想了不少的办法,却一直没有机会。

听到此处,邓联佳安慰道:“他并非察觉有人要暗算,是他亏心事做得太多,在老巢他都是这样,何况到了外头。所以事前我提醒你,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寻找机会。”

姜定要长叹:“我吃亏正在这上面,对待这种人不能用常规手段,我应该提前下手,哪怕与他同归于尽也好!”

“这就没必要了!我可以选择同归于尽,你没有这义务,如果你出事,我如何面对你的亲人?不要急,我还是那句话——从长计议!”

姜定要痛苦地摇头:“没机会了……”

“此话怎讲?”

“他……已经离开李精一了。”

邓联佳大惊失色:“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事后我们才知道,为了那一天,他整整谋划了五年,李师长以为这么多年过了一直没事,不曾想稍有大意,他趁着在昆仑关与日本人打仗,率部脱逃了……”

邓联佳顿足嘘唏道:“他这是故伎重演。当年在陈光中手下,他也是这么逃脱的。李师长是怎么想的?”

“当然是想千刀万剐了他!”

邓联佳松了口气:“这就好!”

“不好啊……”姜定要突然哭了起来,“我没用啊,不光没有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也害了李师长,呜——”

邓联佳忙问:“定要兄,你、你这是怎么了?”

“是我出主意把张云卿弄到李师长的部队,谁想,他到了部队仍然是匪性不改,所到之处,奸淫掳掠,民愤极大,一与日军打仗还没接触就溃不成军。不仅如此,他还动摇军心,致使李师长在柳州大战中惨败……”

“李师长为何不找他算账?”

“人算不如天算啊。李师长接到蒋先生召开柳州会战总结会议的通知,他正是趁此机会开了溜。在这个会议上,共方代表叶剑英提出:四十四师师长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维国法、正军纪!”

“后、后来怎么样了?”邓联佳大惊失色。

“我得到这个消息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估计不会有好的结果。”

邓联佳十分不安:“这事与你无关,全是我的责任……但愿李师长不要有事,否则我更于心不安啦。”

姜定要情绪稍定,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邓联佳:“联佳兄看看这个……”

邓联佳不解:“这是什么?”

“是这几年我不在店子里,我的伙计说货都是你发过去的,我现在才知道一直没付款,这里是我们列出的单子,联佳兄觉得没问题就把钱付了。”

邓联佳一把扯碎账单,生气地说:“你这是说哪里话?你冒着生命危险帮我办事,一点点货款还要付账,岂不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事没办好,还惹出大麻烦,叫我如何好意思……”

“你已经尽了心,事情没成,那不是你的责任,是张云卿命不该绝。好比当年荆轲刺秦王,世人并没有因为失败,而不承认他是英雄啊!”

“完全是两码事!”

见姜定要态度坚决,邓联佳转了个弯,货物按进货价格结算。

姜定要一走,邓联佳突然觉得整个身躯空荡荡无一物件,这才意识到多年的期盼和希望至此完全落空!他掩上门放声大哭:“十五年了啊,至今一事无成,这叫我如何向光文全家的在天之灵交代?这样的计划落空了,不知何时才有第二次机会?呜……”

从此,邓联佳的心境跌到了最低谷,很多时候他都难以抑制住内心的冲动,甚至远赴武汉、上海寻找杀手,无奈对方因对武冈不甚了解而不愿接手。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易豪的话在耳边回响:报仇不难,难的是能不能沉得住气……

1945年8月,抗日战争胜利,邓联佳返回长沙,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复整理,货行又重新开门营业。为了牢记使命,他将又生春更名为“恩公绸缎百货行”;为了能沉住气,他上岳麓山拜麓山寺的灵悟大师为师,学习念经。

1946年6月,国共内战爆发,不出两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很快就失去了半壁江山。

1948年初冬季节,邓联佳手持佛珠正在书房闭目念经,有仆人来报:“姜先生来了。”

“有请!”邓联佳刚睁开眼睛,姜定要已经来到身前。

“联佳兄好虔诚啊,莫非已经进入四大皆空的境界,把不该忘记的事情也忘怀了?”

邓联佳的脸倏地红到脖子根,急道:“姜兄啊,我学习并非真心要达到忘掉一切的境界,无非是为了沉得住气!连你都不理解我了,教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人世?”

见邓联佳真动气了,姜定要忙道歉说:“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为人坚忍,我难道不了解?”

邓联佳掩上门,为姜定要倒了一杯茶:“这次来有何见教?”

“哪敢说见教,只是有点想法而已。联佳兄对眼下的局势作何评估?”

“哪需评估,这局势已经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要改朝换代了……”

“这对你不利啊,”姜定要四处打量,“一旦共产党得了天了,他们对你们这些……”

邓联佳明白姜定要的意思,认真地说:“钱乃身外物,我从没把自己当成富人,事实上我也是为人代管,除了使命,连区区性命都不是我的!”

“你能这样想,那就好说……”

“听姜兄的口气,莫非……”

姜定要点头:“目前确实有一个难得一遇的好机会——”

邓联佳似有所悟地说:“你是说,用共产党对付张云卿?”

姜定要咧嘴一笑:“联佳兄果然是个明白人!”

邓联佳道:“这个确实是条好路子,只是叫我去哪里找他们?”

姜定要认真起来:“我从广播里听到,共产党很快就要打过长江,这边的地下党肯定会提前作准备接应。你是一方富商,到武冈就更不用说了,你不用去找,有人自会主动来找你!”

“会有这个事吗?”邓联佳有点不太相信。

“肯定有!没准他们已经在接近你了,只是你没觉得而已……”

邓联佳打量着姜定要:“莫非你是……”

“不瞒你说,我确实是共产党,在大革命时期入的党,可惜‘四·一二事变’时,与组织脱离了联系。”

“是这样啊,难怪在我交往的朋友中,你的言行与别的生意人不同——现在与组织联系上了吗?”

姜定要摇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算不上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好党员,中间也有过动摇,还帮国民党做过一些事,但天地良心,我没有背叛党,更没有出卖同志!现在我正在寻找组织,用行动弥补以前的过失。”

邓联佳不无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共产党派来与我接触的呢。”

姜定要坚定地说:“就算我没有与组织脱离联系,也不可能是我来与你接触。与你接触的应该是武冈的地下党,这样才好开展工作。”

“你这样说,我就心里有底了。定要兄,谢谢你!”

自此,邓联佳开始耐心地等待地下党上门。然而,他等的人迟迟不露面,却等来了李精一。

李精一的突然来访,让邓联佳十分意外,想起先前的事,一见面他尴尬不已:“李师长,上次给你添麻烦了……”

李精一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一点小事而已,不值记在心上!我这次来,还是想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