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匪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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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现隐情(3)

钟雪华一回来,还来不及喝一口水,就径直来到张云卿的书房,掩上门急切地说:“满老爷,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张云卿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上说:“坐下来慢慢说——”

钟雪华落座,仰脖子喝下一杯茶,然后用衣袖抹抹嘴巴道:“张光文的财产,果然落在了邓联佳的手里!”

“你找到他了?”张云卿眼睛倏地一亮。

钟雪华点头:“他在长沙,把张光文的又生春货行改名‘恩公绸缎百货行’,他自己也改了名,叫做仇、仇……”

“是不是叫仇雪斋?”

“没错!满老爷真是未卜先知!”钟雪华敬佩得五体投地。

张云卿于是把他在刘异那里听到的说了一下,然后道:“这些年邓联佳都在干啥?”

“既然满老爷已经知道这么多,我就长话短说,只拣那些你不知道的说——这些年邓联佳什么事也没干,就干一件事:为他的主子报仇。”

“是吗?他是如何报仇的?”张云卿眼里射出寒光。

“满老爷还记得民国廿八年的事吗?”

一听钟雪华提到1939年的事,张云卿心里就涌起一股凉意,很久才说:“那一年的事,叫我没齿难忘啊……”那是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在张云卿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国民党四十九师师长李精一突然从天而降,像当年陈光中一样把他和手下600多人全部“收编”了,还给了他一个“志愿兵营”的营长。当时他怎么也想不通,李精一为何对他如此了解,手段也更胜陈光中一筹,一出手就让他全无反抗之力……现在他听钟雪华提起,心里就明白了,“莫非是邓联佳干的?”

钟雪华点头:“正是邓联佳的诡计。”

张云卿倒抽一口冷气道:“那一次我们真是吃亏不小,李精一把我们当炮灰,战场上死了不少弟兄,你和我也差点死在日本人手里。”

“可不是!民国廿九年在昆仑关那一战,日军的炮火多么猛烈,李精一想让我们送死,若不是满老爷你灵光,带领大家逃了回来,弟兄们的骨头早就打得鼓了!”

沉默良久,张云卿又问:“那后来他还有什么动作?”

“还有,自从张光文死了后,邓联佳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与易豪的联系。”钟雪华连忙把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说出来。

“如此说来,易豪与我结盟都是假的?”张云卿咬得牙齿格格响。

“当然是假的!无非是想麻痹我们。近些日子他活动很频繁,估计又有大动作。满老爷,我们要及早做好准备。”

“他还在长沙吗?”

“没有,刚刚离开。”

“去了哪里?”

“回了武冈,跟尹立言一起回来的。”

此时此刻,张云卿仿佛看到张光文正在高处狞笑,而邓联佳已经气势汹汹地向他扑来,不由得本能地打了一个寒战。

“张光文真是绝顶聪明啊!现在我才明白,他最后一次与我较量之前,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旦死在我的手里,就让邓联佳接过他手里的复仇之剑。”说到此处停下来,张云卿无限感叹,“小时候听说书人讲《三国演义》,诸葛亮死后了还能计退司马懿的故事给我印象最深,没想张光文比诸葛亮还要诸葛亮,死去十多年还能与我作对!能被张光文看上肯定不简单,邓联佳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先前还跟我们交过锋,就两个字——厉害!”

“他应该比不上张光文吧?”钟雪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不!”张云卿摇头,“与张光文比,邓联佳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雪华不解:“满老爷何出此言?”

张云卿认真道:“他胜过张光文之处,就在于他能沉得住气!你想想,张光文已经死去十五年,这十五年他一共做了几桩事?”

“不就两桩吗?”钟雪华还是撇嘴。

“两桩还不够吗?他出手一次,我们五六百号人就损失了多半,换上你能做到吗?”

“我……”钟雪华不得不低下头,书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钟雪华瞥见张云卿掏出金怀表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仿佛忽略了自己的存在,终于忍不住了,“满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没事的话,我就……”

张云卿又看了一眼怀表:“才不到二十分钟,你就耐不住了,人家一忍就十五年啊!老钟,我这样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邓联佳不是个简单人物,今后不可再疏忽!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这一次的来势一定比十五年前更凶猛!”

“是,我也估计到了。邓联佳为了笼络尹立言,还留下他在长沙过年,天天是山珍海味盛情款待。这次他和尹立言一起来到武冈,可能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所以情报工作非常重要,你和钻子既要分工也要合作,相互交流、相互弥补,不要有任何漏洞!”

“是,这一点我太有体会了,当初若能按照满老爷说的去做,邓联佳早就被我们发现了,哪能有现在的问题?”

张云卿这才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去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钟雪华如获大赦般的离开了。

又是数日过去,张钻子在张云卿的盼望中回来了,两人刚刚在书房坐下,有人通报刘总队长派人过来了。

张云卿心里“格登”一下,预感有大事发生了,因为在正常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大事,刘异是不会派人来的。他对张钻子说:“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去就回来。”

张云卿来到会客室,果见是刘异的心腹金丝猴坐在那里喝茶。金丝猴一见张云卿进来,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满老爷好!”

“坐坐坐,什么时候到的?”张云卿明知故问。

“刚刚到。”金丝猴恭谦地陪笑。

“我干爹还好吗?”

“老爷很好。”

张云卿见金丝猴仍然站着,心里想:这个人在刘家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老实,难怪刘异喜欢他,也难怪天底下的大人都喜欢本分老实的仆人。他嘴上却说:“坐呀,跑这么远的路不累吗?”

“不累,我是骑马来的。不坐了,就一句话——老爷说要你近几天抽空去一下。”

张云卿见金丝猴不说也不走,心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有意追问一句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老爷要我办完事早点回家,不要在路上担搁了。”

“好,我本想留你吃饭再走,那就不担搁你了。”张云卿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大洋递上,“辛苦你了,到路上买点吃的吧!”

金丝猴坦然接了,嘴上却说:“满老爷每次这么客气,叫我真不好意思。”

“一点小意思,见笑了。”张云卿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想:只要傍了有权的,再老实的人都知道要钱,也难怪中国人喜欢当奴才,当不上的才去造反。由此看来,中国只有两种情形才可太平无事:一是都有奴才当,二是都能做大人。但这可能吗?所以还是当土匪好,中国永远乱,就永远有我们的好日子。

张云卿一路这么想着回到书房里,一见到张钻子,他就清醒了,有点急不可耐地问道:“情况如何?”

张钻子摇头:“该找的都找了,没有线索……”

张云早就预感到了,反过来安慰道:“你这一趟没有白辛苦,杨相晚如此秘密,足见他的心里有鬼,害怕被人抓住把柄。”

张钻子苦着脸道:“问题就是,这把柄怎么也抓不到。”

张云卿也感到很棘手,在房里来回踱步,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张云卿开腔了:“干脆顺藤摸瓜,去找舒曼文,就不愁找不到杨月婷!”

张钻子立即喜出望外:“这个办法好!中怡在师范读书,满老爷正好以家长的身份去拜见刘义轩!还是满老爷有办法!”

“事不宜迟,明天你陪我走一趟!”

张钻子又想起一件事来:“刘总局派人来找你有什么事?”

“他要我去一趟,正好两个事一起办理。”

张云卿将要拜访的人叫刘义轩,晚清中过举人,民国初加入同盟会,多年来一直主持武冈师范,凡在外面混得有点头脸的武冈籍人士,大多出自他的门下。他有几房姨太太,舒曼文曾是武冈师范学生,比刘义轩小二十多岁,是他最宠爱的小老婆。

既然是拜访,就不能空着手去,张云卿想到要送一件礼物给他。燕子岩聚义厅后面有一个山洞,这里是重要仓库,匪徒抢来的贵重之物大多藏在这里。张云卿在令人眼花缭乱的众多物品中寻来寻去,最后挑了一把布伞。关于这把伞,其实并非是抢来,而是张云卿特意请工匠做的,每当出远门他才带上以备急需时用上。

礼物选好了,次日一早,张云卿与张钻子一同骑马至高沙,然后换了两顶轿子进城。

武冈师范在县城东门外两华里处,南靠资江,旁边一古塔高耸入云,是凌云塔。两人到迎春亭,正值中饭时间,这时张钻子问张云卿:“我们先进城还是先去武冈师范?”

张云卿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后去学校。”

“那我们就在迎春客栈吃饭吧。”

张云卿正犹豫不决,却见亭子里坐了很多人在谈天说地,遂道:“就在亭子里随便吃点吧,好多年没吃这里的东西了。”于是吩咐轿夫把轿子停下来。

这迎春亭是东乡人进城的最后一站,亭子里有供人休息的石凳、石桌,亭子西面约五十余步处紧挨着有几间茅房——那是附近菜农特意修建的,目的为了收集路人的大小便做肥料。亭旁边是一株古樟树,树下一眼古井,井水清冽旺盛,井里有勺子供路人喝水。樟树下还有卖凉粉、烤红薯、米粉之类的小吃摊子。不知从何时起,凡进城或从城里出来的人都喜欢在此处聚集,交换各种信息,这里自然也成了各类新闻、趣事的发布地。

歇下来后,亭子里的人正在说东乡某翁扒灰、西村叔嫂通奸之类的荤段子。张云卿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就叫樟树下的摊主好吃的只管端来。

小吃上来了,张云卿一品尝,却发现全不是先前的那种味道,便埋怨道:“什么鬼东西,比叫花子的寡屁还没有味道,想当年的小吃多有味!”

张钻子说:“怎能跟当年比呢?当年满老爷经常挨饿,见一把草也恨不得塞进肚子,如今山珍海味都嫌腻味,这小吃当然没有味。”

亭子里的话题转换到了时局,议论的主题是程潜已经接受共产党的和谈条件,湖南地区不会有大的战事了。张云卿很是吃惊,这些消息连他都不知道,可见这个亭子的作用不可小看。想到这点,他心里有了一个念头,低声说:“钻子,眼下是多事之秋,时局瞬息万变,我想把迎春客栈租下做个情报点,你认为如何?”

张钻子道:“满老爷和我想到一块了,我正要和你商量此事!”

“那好,等从刘家回来你就不用同我一起回去了,留下来办这个事。”

两人很快来到刘异的院落门口,此时正好碰上要出门的金丝猴。一见张云卿,金丝猴比过去热情得多,低着嗓门说:“老爷吃过饭正在午睡,我这就去通报!”

“那就不必了,等干爹醒来也不晚。”张云卿也放低了嗓门。

金丝猴佯装生气道:“这是哪里的话?满老爷是贵人,忙人,怎能让你等?快进客厅里坐,我这就去报告老爷!”

看着金丝猴屁颠屁颠离去的身影,张云卿暗想:倘若昨天我没有给他钱,今天真不知道他是一副什么嘴脸呢!没多久,只见刘异一边系扣子一边打着呵欠向他走来,连忙说:“干爹,孩儿真是罪该万死,打搅了您老休息。实在是事情紧急,才斗胆把您叫醒。”

刘异挥挥手,故作大度地说:“睡不睡没关系,坐,坐下来再说。”

张云卿瞟见金丝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也投过笑容。坐定后,刘异说:“顺路啊,时局紧张,你知道了多少?”

“孩儿待在大山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两眼一抹黑,突然听说省长程潜要投靠共产党,实在吓得六神无主,所以急急忙忙地向干爹讨个底,请干爹指点孩儿。”

刘异长长地叹了口气:“树倒猢狲散啊!程潜是靠不住了,投降就投降吧,偏偏还要找个借口,说什么不让几千万湖南人民陷于战火。远的就不说了,这湘西南几个县,新宁的徐君虎跟程潜共穿一条裤子,投降是肯定的了。还有雪峰山腹地的溆浦,那里的向承祖号称10000多人,打出的旗号叫什么‘雪峰部队’,其实就是聚集资本,好向共产党讨价还价!”

“干爹你呢?”张云卿最关心也最担心的是这一点。

“我啊?”刘异伸出双手抖动着,“这里粘满了共产党的血,又是你这个土匪头子的干爹,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张云卿松了口气:“我和干爹一样,就只有一条路——邓县长是什么态度?”

刘异一听张云卿提到邓英杰,就不禁生气:“先别说他!”

“哦,刚才干爹说向承祖有10000人,可前不久我才听说他是5000人呀,怎么一下子就……”

“儿啊,那是那时候的情报,一开始他就有了5000人了。我晓得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才把你叫来。”

张云卿听出了弦外之音,赶紧又问:“干爹还要告诉我什么?”

刘异道:“去年尹立言在长沙成立大西南联军的时候,就作出一项决定——由汪援华部的营长张玉琳利用工作之便夺取辰溪兵工厂,所得武器用作装备新兵之用。”

张云卿吃惊地说:“邓县长参加了会议,应当知道内情,这么重要的消息,他难道没有告诉你?”

刘异气歪了鼻子:“哼!刚才你问他是什么态度,现在告诉你——他是‘以我为中心’的态度,靠不住呀!”

张云卿叹道:“谁都知道干爹待他可谓肝胆相照,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透露半句,也太不够意思了!夺取兵工厂的事,现在进展如何?”

“张玉琳已经在3月5日实施了,共得长短枪20000多支,轻重机枪600多挺,炮70多门,弹药无法计数!”

张云卿惊得张大了嘴巴,很久才说:“天啊,尹立言真的是发大洋财了!”

刘异鼻子一哼,只吐出一个字:“屁!”

“干爹此话怎讲?”

刘异说:“这年头有枪就是草头王,如今张玉琳一夜之间有了那么多的武器,换了你会怎么做?别说是尹立言,就是汪援华的话,他都不会听!等着瞧吧,我说的话都会应验的。”

“干爹,谢谢你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