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怎么样才算是及格的爱情呢？这中间没有过明确的定义。
在叶嘉阳的世界里，尤其如此。本来嘛，这种感情就不可理喻，更没有什么什么规则告诉你，什么才是及格或者不及格。
有的只是两个人身在其中的真切感受。
虽然顾禹说：“我是认真的，我觉得你很好。”
左右，他也没说过一句“我也喜欢你”。然而叶嘉阳不介意，她不介意言语上的承诺和表白，能够待在他的身边，已经是她来之不易的幸福，那些曾经在电影屏幕里出现过的所谓甜蜜，她都可以不要。
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这两个人的相处似乎总存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
正是周末，叶嘉阳带着新学做的炒饭去找顾禹，到顾禹公司的时候，却碰上他们哥儿几个正在见客户，于是她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办公室等着。
难得叶家包子还有如此贤惠的时刻。
原本叶嘉阳是不用饭盒的女生，她就是在学校食堂里端着大铁盘埋头扒饭的主，从来也不像那些生活精致的姑娘，时时刻刻有自己精心准备的可爱饭盒还有精巧的餐具。
从来都是活得粗糙不堪的人。
倒是从意识到自己是别人女朋友的时候起，叶嘉阳终于有了点儿身为女孩子的自觉，非是被人提醒，而是顾禹在身边，她从未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自己和一个男人在性别上的差异。
这装炒饭的盒子是上个星期才买下来的，许薇恰好有空，两个人明明是约好去买衣服，可是叶嘉阳偏偏什么也没看上，反倒是经过生活区的时候，却被一个深蓝色的饭盒所吸引……叶嘉阳买下那个饭盒的时候，许薇只能仰天长叹，我好不容易抽时间出来找你逛街，你居然就买了个饭盒？
叶嘉阳则美其名曰，贤惠。
顾禹收到女朋友的盒饭，这还是第一次，顾禹在哥们儿的起哄声中间有点不知所措。
“没有做很多东西，炒饭顶饱，你就凑合凑合吧。”叶嘉阳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不自然。
不知为何，看着叶嘉阳的表情，顾禹那点不知所措也就烟消云散，开口道：“谢谢。”
“哦。”叶嘉阳站在他面前，动也不动，“你快吃。”
对面那个傻丫头有多僵硬，简直快要变成雕像了，顾禹笑起来，紧张什么，他又不会吃了她。
“你喜欢这个颜色吗？”叶嘉阳坐到顾禹身边，看他吃饭。
正埋头开吃的顾禹抬头，嘴里还包着饭，含糊道：“什么？”
“这个饭盒的颜色。”叶嘉阳笑着问，她想戳戳他的脸，“你喜欢吗？”
“……喜欢。”顾禹顿了一下，如此回答道，“不过我也喜欢灰色。”
“哦……”叶嘉阳垂眼，原来他喜欢的是灰色吗？“知道了，灰色，嗯。”
顾禹摸摸她的脑袋，笑道：“真是傻丫头。”
“那个……你下周末有时间吗？”叶嘉阳问道，她知道他很忙，但是她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去那个地方。
“嘉阳，你知道我下周要出差。”顾禹叹了口气，“等我回来，好吗？”
叶嘉阳闻言，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我忘记了，那……我等你回来再约你吧，正好……反正我刚实习嘛。”
叶嘉阳想和顾禹一起去的地方是他们两个人的高中，那片银杏林。
等到顾禹终于有时间陪叶嘉阳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了。
秋天在北京，短暂到只有一个月，九月还留着天的余温，十一月就已经进入冬天。
叶嘉阳是下班的时候，走在路上，忽然就想起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季节，那时候和顾禹在学校的银杏林里聊天。
叶嘉阳突然就很想和顾禹再去一次。
可是，本来十月份就想要去的地方，愣是拖到了十二月。
当年的校服扔到哪里去了，叶嘉阳可能还找得着，顾禹就完全记不得了，没有校服，再怎么打扮假装，他们也进不去学校。
怎么办呢，除了向高中小孩借校服，唯一能做的，就是晚上偷偷翻墙进学校了。
叶嘉阳高中的时候可乖了，从来不知道他们学校操场后面还有一小面矮墙，可以很轻易就从外面翻进来。
“你怎么会知道咱学校还有这么一地儿？”叶嘉阳看着蹲在墙头的顾禹，又想起他平日里潇洒倜傥的模样，一时之间啼笑皆非。
顾禹伸手把叶嘉阳拉到墙头上，她一脚踩着墙根上的石头，一脚借力登上墙头，只听顾禹说道：“我那个时候多皮啊，哪像你，邻家小乖女。”
“所以你当年逃课的时候，都从这儿走？”
叶嘉阳看着顾禹轻轻松松跳下墙，自己却有点腿软，明明距离不足一人高，她居然有点害怕。
“你下来，”顾禹不假思索向她伸手，“我接着你。”
“哦。”叶嘉阳心里快要乐开花，脸上也不想透露分毫，哪怕是在这种没有灯的犄角旮旯里，“谢谢。”
拉住顾禹的手，她向他摇摇另一只，顾禹笑笑，接住她另一只手，用力一撑。
叶嘉阳脚一蹬，就这样跳进顾禹的怀里。初时的冲击过后，她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笑，“你怀里可真暖和。”
这样说着，她退出他的拥抱，拉他的袖子，说道：“走吧，银杏林。”
顾禹似乎有些不舍放开她，看看她拉着他的袖子，便牵住她的手，由她拉着自己走。
北京一入秋，就离冬天已经不远，所谓秋夜，更是如同严寒。
好在叶嘉阳和顾禹的高中很大，是以晚上也会开着路灯，也算是能为这两个人驱散一些秋夜里的寒冷。
叶嘉阳蹦蹦跳跳地拉着顾禹走在学校的路上，嘴里也一直不停地说着他们高中时的趣事，顾禹满眼笑意看着她，时不时也插一句嘴，提醒她高中时都说过哪些傻话、干过哪些傻事。
“我当时可没想到，你居然会选那么一个时机来找我表白。”他的眼睛里全是揶揄的意味。
“你还说我呢！”每每顾禹戳破叶嘉阳那点小心思，她总是气急败坏地回击，“你还不是！当时你去打架，我劝都劝不住。”
“那还不是因为你太笨，连还击别人的本事都没有。”
而顾禹总是一句话，就能把叶嘉阳噎得半天也回不出一个字来。
“好啦！”她憋得气急，顾禹会摸摸她的脑袋，“你要跟我较劲，这辈子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讲这种话？”
“我说的事实啊，我讲什么了？”
“你……你就仗着我拿你没辙！”
“哈哈哈！这不是挺好的嘛？”
……
结果那天晚上到了银杏林，他们却没有再看到那一片片金黄色的银杏叶，十二月，只剩下枯枝冷叶。
最好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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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初时，顾禹显得比叶嘉阳从容许多。
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有时候叶嘉阳会收到顾禹这样的电话或者短信，“今天给你买了红糖，下午过来取吗？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尽管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买红糖？
叶嘉阳还是会体贴地回复：“我去你那里吧，你哪有时间。”
这个时候叶嘉阳就会收到一个笑脸。
至于那包红糖，大姨妈到访从来也没有疼过的叶嘉阳，只能拿来当调味品。
也有这样的情况。
周末，顾禹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叶嘉阳会把他叫出来吃饭。
问道叶嘉阳喜欢吃什么的时候，她总喜欢说随便，心里却偏向着重辣口味的餐厅，她莫名其妙地就想等着看顾禹喜欢哪一类。
然而奇妙的是，顾禹似乎极其不爱去那些口味偏重的餐馆，时时选日料、淮南菜一类。
叶嘉阳纳闷明明给他送便当的时候，他还蛮喜欢味道重一点的菜呀？
“你不喜欢吃辣？”吃饭的时候，叶嘉阳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喜欢呀，”顾禹道。
“那你选得馆子这么清淡？”
这种时候，顾禹就会有点发愣，“你不喜欢？”
叶嘉阳笑起来，“我的胃口和你一样的，你说我们这么像，怎么会坐在淮南菜的餐馆里？”
顾禹也笑了一下，便道：“行，这回我记住了。”
“我又没要你记住。”
“哈哈，口不对心。”
有时候，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叶嘉阳经常会去逛各种书展，这有利于她工作的提高。有时候也会去画展，只是非常少，毕竟对于绘画艺术，她实在是外行外面的外行。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禹常常会说这样的话，某某某出画展了，你要去看吗？
或者，我这里有某某某画展的票，要不要看看？
诸如此类。
那么到底，谁会在经期需要用到红糖？
谁的口味不喜重辣？
谁对绘画如此着迷？
可能这只是一个心知肚明的答案。
……
也许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愚蠢的。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恋爱中的女人，又是聪明而睿智的，她们有着敏锐的直觉和惊人的情商，荷尔蒙的分泌也许影响了她们行为上的理智约束，可是情感和直觉的判断，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准确性。
对爱情毫无经验如叶嘉阳，也能察觉到某些蛛丝马迹。
对那些疑问的答案，她其实早有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她明明感受得到顾禹对她的认真和诚实，但他过去的爱情，竟然刻画下了如此深刻的痕迹。
要怎么做，才能覆盖他回忆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