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思惕神父，你听说过自由意志吗？”家布瑞问他。
呃……这家伙怎么给人一种上门推销员的感觉？
“自由意志？”贾思惕神父一脸戒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家布瑞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所谓自由意志，是指哲学里的一个专业概念，特指意志的主动性……”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家布瑞刚刚也算是救了我一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注视着他是很不礼貌的，可我就是忍不住，罪过罪过……
贾思惕神父谨慎地答道：“万能的主创造了我们一切，包括我们的心，我们的灵魂。”
“其实……我跟你打个比方吧。”家布瑞似乎有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家伙，“农夫在田间播种，他可以多浇水多施肥，也可以少浇水少施肥，最终影响的只是稻谷产量。但他不能让播下去的稻种长成一棵松树，我的意思你能领会吗？”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贾思惕神父莫名其妙地收敛起了敌意，“一枚硬币在扔出手之后，它的落地状态就已经决定，除非有人在中途干扰，否则最终结果必然不变。”
“啊……你是拉普拉斯学派。”家布瑞搔了搔后脑勺，“看来我们要花上一段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了……”
我突然感觉自己好蠢，这两人……不对，这一人一天使之间的谈话明明用的是国语，而且每一个字我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为什么把它们连到一起之后，我连一句话都听不懂了呢？
“这个女孩。”家布瑞毫无征兆地把话题转到我身上，“是接受了我的委托才出现在这里，我先把她送回家，再进行深入讨论，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寒光一闪，贾思惕神父把小刀收了起来，答案是肯定的。
其实就算反对也没用，家布瑞已经用行动证明，他不会让神父伤害我。
“来，抓住我的手。”家布瑞朝我伸出右手，“很抱歉我一直瞒着你，另外关于报酬的事，等我……”
“停！”我生硬地拒绝了家布瑞，“你们不是在讨论自由意志吗？那我可以用行动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自由意志！”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因为刚才小刀在布料上剖开两条裂口，让我的肌肤暴露在外，非常的不雅观。
“我拒绝家布瑞送我回家，这就是自由意志！”我斩钉截铁地对神父说，“作为一名人类，既有上天堂的途径，也有下地狱的机会，这才是自由意志。也许你们都认为天堂是个人人都巴不得挤破脑袋也要进去的好地方，可是，如果有人就喜欢在地狱里呆着呢？你们不能认为天堂好，就一定要把人送进去，这和绑架有什么两样？”
“如果你喜欢下地狱，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小刀又出现在神父手中。
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其实我本来想说，自由意志不是供人肆意妄为的借口，一个自由的人想不做什么，他就有权不做什么。就好比我不想死，就可以不死，我不想受到伤害，就可以不受伤害，这才是自由意志的真正涵义。”
“呸！”贾思惕神父啐了我一口，“该死的犬儒学派！”
骂归骂，他还是把手里的小刀重新收了起来。
“虽然小姑娘的比喻有失偏颇，但道理确实如此，强行将灵魂送上天堂是不恰当的做法，我强烈建议你不要再这样做。”
“否则呢？”神父居然硬气起来，“否则你就直接把我打进地狱？”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家布瑞仍然保持着耐心，“我只是想告诉你，农田只适合稻谷的生长，如果有人非要在田里种一棵松树，最终被毁掉的可不仅仅是那茬稻谷。更何况，农田的拥有者肯定不会为此高兴的。”
我似乎从家布瑞的暗示中听出点什么来。
“呵呵……”贾思惕神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你以为，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取悦那一位？”
他指了指正上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错！你们全都猜错了！”神父怀着被误解的愤怒吼道，“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孩子！”
我惊奇地发现，老太婆的那句俗话真是正确得无以复加！通往地狱的道路由好意铺就，我得好好把它背下来。
我这是为了你好，我以为你喜欢这样，为了世界和平……哦，当然，还有这一条：为了孩子。
只要初衷是好的，就算最后结果不尽人意，那也不是我的错。
正是这些没完没了的“好意”，一寸寸地把人拉进了地狱。要知道，绝大部分的坏人从一开始，其实都是做错了事的好人。
很显然，我脸上的表情引发了神父的不快，他态度欠佳地对我们说：“跟我过来，我让你们好好看看。”
我犹豫了大约一秒钟时间，因为把自己的人身安全托付给守护天使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对此我不是很适应。
贾思惕神父选择的路又暗又窄，我敢肯定是地下住民们私自开凿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家布瑞紧跟在我身后，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敢走。
“那根羽毛到底是怎么回事？”趁现在没事，我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把那东西附在我身上的？”
“什么？”家布瑞罕见地走了下神，“哦，那个啊！是在喝茶的时候，毕竟你已经答应帮忙，最低限度的人身安全是我必须保障的。”
只是保障吗？家布瑞刚才可是凭空出现在我面前的，哪怕用脚趾头思考，我也敢肯定那根羽毛带有追踪功能。
而我当时居然还沾沾自喜，殊不知在我对人家动手脚的时候，人家同样也这么做了，而且手段比我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而有些事情，就算再丢人，该问也还是得问。
“家布瑞，我想咨询一下你。”我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那根羽毛断掉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那倒不会。”家布瑞爽朗地答道，“我的羽毛还多着呢，一两根的损失我承担得起。”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真气死我了！这种话你让我一个年轻女孩怎么问得出口？
于是我改换了另一套策略：“据说，圣子的诞生，是因为圣灵感孕，对吧？”
“是的，圣子诞生源自圣灵感孕，这部分内容在马太福音书的第……”
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你那片羽毛断在我身体里，会不会造成同样的效果？”
“咚”的一声，贾思惕神父脚下突然一滑，在墙上把头撞了。